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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锁,你的名字是谁取的?”辛虞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将浣衣局送来的干净衣物重新叠过一件件收进柜中的圆脸少女,心情跟便秘了似的。

    原谅她一说起这个名字脑中便会浮现《还珠格格》里范爷那张脸。一个小贵子已经让她别扭许久,但《鹿鼎记》毕竟有好几个版本,小贵子又不常在她身边侍候,可金锁……她实在有些适应不能。

    醒来三四日有余,如今她已然有了些说话的力气,就想着看能不能让对方换个名儿叫叫。

    圆脸少女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认真地望着辛虞“回小主,奴婢的名字是进宫后管事姑姑给起的。”

    哦哦,难怪听着像是和金铃一个批次生产的。既不是父母取的,应该也没啥纪念意义了,辛虞继续问“那你原名叫什么?”

    “奴婢原名中有个静字,因为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名讳,所以改了。”

    “哦。”辛虞有些失望。她本准备让她叫回原名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妥了。

    到底不死心,辛虞略一沉吟,试探“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名字?”

    圆脸少女一愣,随即跪下,“请小主为奴婢赐名。”

    倒没看出来这也是个机灵的,宋嬷嬷瞥一眼圆脸少女,继续笔走龙蛇,整理辛虞从成为选侍起就没仔细记过的账目。金铃则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两月多来的每一笔进项与花销,细眉紧拧,无暇他顾。

    名字岂是能随便起的,辛虞本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古代,得主人赐名是荣幸,甚至有些老仆,被赐与主家同姓,身份地位立马便不同起来,于是开始搜肠刮肚寻一个符合古代人审美又不逾越的名字。

    圆脸少女稳稳跪着,并不显急切。

    宋嬷嬷利索地将账目整理完,看基本能和所剩银两对得上,又小声问金铃“小主的东西,如各宫赏赐送礼、内务府送来的份例,可有登记造册?”

    金铃摇头,脸早羞愧得通红,“小主之前东西不多。首饰全放在妆奁里,余下只有一小盒珍珠一小盒玛瑙珠子,并些布匹茶叶一起,因着不常用在箱笼里收着。”

    辛虞一下子有了灵感,“就叫琳琅好了。”珍珠、玛瑙、琥珀……类似的词语她这个体育生都能说出好几个,把金铃宋嬷嬷的名儿都换掉也尽够了。

    圆脸少女,不,现在要叫琳琅了,琳琅忙面带喜色叩头谢恩,“奴婢谢小主赐名。”

    看来还算满意,辛虞叫了起,新鲜出炉的琳琅姑娘又尽职尽责收衣服去了。

    刚收好,正准备去给已经开始将妆奁里的首饰登记造册的宋嬷嬷和金铃帮忙,小凌子来报,王宝林前来探望。

    辛虞脸上有瞬间的错愕,反应过来忙叫请进来,又吩咐琳琅,“帮我把枕头垫高。”

    心下疑惑,她与王宝林并不熟识,也不知对方此来所为何事。

    王宝林一身桃红宫装,妆容精致明艳照人,一看便是来前用心打扮过。她笑盈盈向辛虞见过礼,在琳琅搬来的绣墩上落座,道“前些日子姐姐昏迷,妹妹一直记挂却不好前来探视。如今听闻姐姐好转,心里着实替姐姐高兴,迫不及待就想来瞧瞧姐姐,叨扰之处还请勿怪。”

    言罢,示意身后的宫女将手里捧着的盒子奉上,“这里面是些补血益气的好药材,妹妹进宫时从家里带来的,想着姐姐许是能用得上,便带了来,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辛虞强打起精神跟对方客套“劳王宝林挂念,知道宝林心意我已是感动,不好再叫宝林破费。”

    “好刚还要用到刀刃上呢,与其放在我那里落灰,送与姐姐反而能得其所,哪里是破费?都是姐妹,姐姐可别拿我当外人。”王宝林笑嗔,一副与辛虞十分亲近要好的样子。

    都是姐妹?塑料姐妹吗?

    上次还冷冷淡淡懒得搭理她,怎么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辛虞别提多不自在,想着二人不很愉快的初见,她暗暗提高了警惕。

    礼,自然是要收的。

    她醒来第二日,长平帝和皇后便先后遣人送了丰厚的赏赐过来,接着几个高位妃嫔也派了自己宫里管事的太监或宫女来送赏,随后是位份低于她的以贺她晋位唯由送的各种礼物。其他人的都收了,总不好独独不收王宝林的,何况她还是第一个亲自上门来的。

    宋嬷嬷和金铃早在人进来前就停了手头的工作,一个出去沏茶一个留在内室伺候,见机忙上前接过东西。

    辛虞再次道谢过后,两人寒暄起来。

    “姐姐可真让人佩服。听说姐姐为救陛下用身体挡下匕首的时候,妹妹完全不敢置信,只想着自己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被汪姐姐抓住时一见那刺客手里寒光闪闪的刀刃,更是两腿发软直往地上倒。不比姐姐冷静果决,是女中豪杰。”

    “不敢当,宝林过奖了。”被戳到尴尬处,辛虞更不自在了。

    还女中豪杰,花木兰穆桂英要是知道连她这样的也能被称一声女中豪杰,非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讨个说法不可。

    “姐姐过谦了,”王宝林笑,“连陛下都感于姐姐护驾有功,特赐‘昭’字以做封号,姐姐自然是当得起的。有了这个封号,姐姐现今已是容华以下第一人了。虽则田嫔也同样因伤封嫔,但肯定是不能跟姐姐比的。”

    对方越捧她,辛虞就越觉得对方别有所图。尤其是捧她的时候还要拉踩旁人,委实让她喜欢不起来,遂沉默。

    王宝林笑了会儿没得到回应,一时有些尴尬,忙端起金铃送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这茶尝着不像是宫里的例茶,可是陛下特意赏与姐姐的?”

    辛虞也不知泡的是什么茶,看向金铃。金铃一福身,口齿伶俐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的铁观音,说是绿茶性寒,小主身子不好不能喝那个。小主不爱茶又一直用着药还没动过,今儿是第一次沏。”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王宝林笑着再饮一口,忽叹声气,和辛虞说起田嫔,“听闻这些天很是不好。身上的伤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情绪不稳定,哭得厉害,人眼瞧着瘦下一圈儿。她也是可怜,好好儿的被带累挨了一刀,偏陛下忙于朝政也不曾去看过一眼……”

    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瞧一眼辛虞脸色,又转了话题,“不过她也不算最可怜,毕竟只伤了胳膊,刘宝林可是无辜丢了性命。如花似玉的人儿一个,才进宫就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可莫要再如此不幸了。”

    “是啊。”辛虞神色也暗下几分。身为一个现代人,除了在新闻上她几乎没见过什么血腥,对生命的珍视尤胜这些等级观念深入骨髓的古代人,因此格外不愿意去想那些丢了性命却连句唏嘘都换不到的宫女太监。

    见辛虞愈发没了谈兴,王宝林现出懊恼之色,“看我,和姐姐说这些让人听了不舒服的事儿做什么,为姐姐徒增烦恼罢了。姐姐正养身体,可得听点儿高兴的。再说,陛下无碍,大皇子大公主无碍,怀着身孕的容贵嫔娘娘和汪才人也无碍,就连姐姐那样凶险,如今亦是好好的了,真是老天保佑。说起汪才人,她也真是幸运,叫刺客追着狂奔了一路也只受了点皮外伤,倒是别人没她那般灵巧的躲闪功夫。想不到看着挺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竟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大概是腹中孩子求生欲望太强,这样都赖着不肯离开,不然才不足三月,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如此折腾怕是早保不住了。”

    这王宝林怎么话里话外总带着汪才人?宋嬷嬷觉察出不妥,不动声色觑了自家小主一眼。见她表情淡淡无甚反应,又按下心事垂首立好。

    辛虞身体毕竟还虚着,又对王宝林的话题不十分感兴趣,说了不多久便露出些疲态来,渐渐言语少了,对方巴拉巴拉讲上好几句才低低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王宝林似根本没瞧出她的倦怠,喝着茶从内室窗台上摆放着的插花闲话到入宫前听闻的宫外趣事,屁股就是稳稳地粘在绣墩上不肯挪上半分。

    病中人本来就脾气躁,辛虞越听越不耐烦,终是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宋嬷嬷等见状,忙帮她换了个姿势。

    换好一抬眼,王宝林还施施然坐那儿没有要告辞的意思,辛虞闭了闭目,正要开口下逐客令,外面通传,长平帝到了。

    一屋子请安声中,连体婴终于告别了亲密无间的另一半,起身福礼,口中莺声道“陛下万福金安。”

    跪着的宋嬷嬷眼皮一跳,眸中闪过丝冷色。

    长平帝叫了起,进来先瞧了辛虞的情况,简单问过几句,这才注意到屋中还有旁人,“你怎么在这儿?”他沉声问,仔细瞧,眉微蹙,似有不悦。

    王宝林盈盈一礼,笑靥如花道“嫔妾听闻昭嫔姐姐大好,特来探望,顺便送些好药材给姐姐补身子。不想这样巧,竟在这里碰上了陛下。”

    想邀宠,如此作态也太急切了些吧?

    这下不光宋嬷嬷,金铃琳琅两个小的也看出不对来了,藏不住事的金铃脸上更是现出些愤愤。

    王宝林在这一批新进宫的妃嫔里模样一等一的出挑,又盛装打扮过,美貌更添三分。定力差些的,见了怕是都要挪不动步,长平帝却只瞥了一眼就淡声道“礼既已送到,便早些回去吧。”

    王宝林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就连辛虞也为这毫不留情的赶人意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