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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个世界(二)

    辛颜冉吓得一激灵,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把小白拖回来。

    姜绘勉强点点头,感觉后脑勺突突地疼。

    什么样的人身上会有枪伤,辛颜冉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结果不外乎极道黑帮犯罪那些危险的东西。

    ……

    那天他们在酒吧唱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辛颜冉和杜越松只想回去睡觉,小白却咋咋呼呼地说,那边好像有个人躺在地上。

    他们凑过去看了看,一个长发女人躺在地上,穿着一件随处可见的墨绿色呢子大衣,骇人的是,她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血泊蔓延到白溪脚下。

    白溪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辛颜冉道“她好像要死了,我们要不还是走吧,要是扯上关系就麻烦了。”

    白溪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她还活着……”

    辛颜冉道“活着咱们也救不了她啊,你有钱带她去医院吗?”

    白溪一下泄了气,可还是说“如果我们不管她,估计没人会再经过这条小巷,她明天早上肯定就会死了……”

    辛颜冉也有点不忍心,偏过头问杜越松“杜哥,咱们怎么办?”

    杜越松皱眉,他眼底一片红血丝,沉默半晌,对两人道“我们先带回去吧。”

    辛颜冉便将刚穿越过来的姜绘扛在肩上。

    他们把女人放在床上,准备送她去医院。

    然而大家一摸口袋,别说治伤的钱,连去医院的路费都拿不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杜越松干脆把女人衣服扒开,看到她的伤口,那是胸口上的一个小洞,表皮翻裂,里面一片血污,所幸子弹没有留在里面,不需要取子弹。

    杜越松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应该是躲过了关键部位,咱们给她把伤口包起来,能不能活下来看她自己的了。”

    辛颜冉喃喃“要是她死我们这儿,我们怎么办,会不会被当成杀人犯……”

    白溪“到时候咱们就偷偷把她扔出去。”

    杜越松翻了个白眼“那不是更像杀人犯了吗——你们帮我烧一下水。”

    他又翻箱倒柜,居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堆纱布,他们就用开水烫过,然后给女人包扎。

    全程都是由辛颜冉和白溪扶着女人,而杜越松上手的架势,杜越松也竭力保持不碰到女人的身体,特别是她受伤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尴尬。杜越松包扎了几圈,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打湿了。

    好不容易包起来,女人看着也不流血了,杜越松赶紧放下手,去休息了。

    他两天两夜都没合眼,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白溪还想留下来看着女人,被辛颜冉拉走了。

    辛颜冉脑子里无边无际地转着会是警察先来还是黑道先来找他们麻烦的念头,看见白溪敞着肚皮睡得无忧无虑,愤恨地抢走了他的被子。

    ……

    他们就这么等了三天,姜绘终于醒了。

    姜绘和真正的顾系不同,她回想了一遍在小巷中的事,剥去对顾冕的感情和对死亡的恐惧,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是,顾冕并没有下死手。

    口径小的子弹会扎进肉里旋转搅拌,口径大的子弹会造成巨大的撕裂伤,它们都是致命的,而姜绘所受的枪伤,穿透了身体却没有撕裂的弹口,怎么看都是顾冕放她一马。

    姜绘心里想,这人怎么杀人都杀不干净,根本不配继承顾家。

    如果是顾先生的话,一定杀的干干净净,但绝不会自己动手。

    先不管顾冕那边的恩怨纠葛,姜绘这边接收到顾系的愿望是出于对顾先生的愧疚,她要守住顾先生基业,她已经做不到了,那就找个能做到的徒弟吧。

    姜绘等等,其实我能做到的喂!

    ……

    姜绘喝了一杯水,回答了白溪的问题,又喝了点粘稠的稀粥,就闭上眼睡了。

    直到半个月后,姜绘才真正清醒过来,能够坐起来说说话。

    那晚杜越松他们从酒吧回来,兜里难得的揣着几张钞票,但他们神色一点都不见兴奋,反而是一脸麻木和微妙的绝望。

    姜绘在这半睡半醒的半个月间,也搞清楚了他们的情况,这是一个三人组成的地下乐团,杜越松算是大哥,是吉他手兼主唱和编曲,白溪是贝斯手,辛颜冉是词曲兼鼓手。

    此时,让姜绘念念不忘的三人他们收到了酒吧那边最后一笔钱,顺带一句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辛颜冉绷着脸,心里既委屈又愤怒,还有一些不知归处的茫然。

    在辛颜冉和白溪不知道的情况下,杜越松和老板撕扯了已经有半个月了,现在只剩疲累,他勉强打起精神,安慰了另外两人几句,但没人听得进去。

    白溪左顾右盼,悄声说“其实……上次酒吧里有个女的,说看上我了,愿意出这个价钱包养我。”

    他伸出五根手指,嘴角翘起来“要不我去答应她?”

    辛颜冉气得手抖,啪地一下拍他头上,怒骂“你疯啦!……你还小,不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其实脾气温和,很少这么大声说话。

    “我已经成年了!”白溪躲着他。

    杜越松背着吉他,看他们打闹。

    三人一路回到地下室,地下室竟然亮着灯,他们捡回来的女人坐在床边,正闭着眼听歌,地下室回荡着杜越松低沉的歌声。

    正是杜越松他们原创的一首民谣,名为《飞蝗》。

    女人对他们打了个招呼,说“你们回来啦。”

    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杜越松还没认真打量过她,这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皮肤白冷如陶瓷,眉黛如青山,五官端庄,气质深沉,像一副山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既清冽又古老。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那种在土里埋了几千年的白瓷被挖出来,承载了历史,惊艳了世人。

    他们打量姜绘的时候,姜绘也在打量他们。

    之前她一直不怎么能看得清,后来想了想应该不是因为枪伤,而是因为被人扛着撞得那一下,现在总算也恢复过来了。

    杜越松走在最前面,他个子很高,手长脚长,皮肤略黑,一头凌乱的黑发,五官极为俊朗,眼神中又有一点慵懒的野性。姜绘很少听到他说话,但只要他说,让白溪和辛颜冉纠结吵闹的事情基本都盖棺定论了。

    之后就是看上去最矮的白溪,他们都叫的小白。姜绘修养的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小白的声音,他虽然话多,但听起来绝对不聒噪,甚至是一种享受。如今姜绘才看清他的样子,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很小的少年,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得浅棕色卷发,肤白貌美,睫毛极长,瞳色清浅,嘴唇如同花瓣一般。

    最后走进来的就是辛颜冉了,他好像很习惯走在最后,听见姜绘的声音还愣了一下,迷茫地看着他。

    辛颜冉和小白比起来,长得只是清秀,只是特别斯文秀气,看上去不像地下乐队的鼓手,更像是经常在学校图书馆里看书,被老师和家长寄予厚望,毕业后直接飞黄腾达的那种人。

    杜越松把吉他细心放好,问姜绘“你恢复了?”

    姜绘摸摸自己胸口的绷带,说“勉强活下来了。”

    杜越松便说“那就好,你在我们这边住了16天,房租按你一天100算,总共消费1600元,吃喝不计,把钱交了就走吧。”

    白溪“杜哥,这不好吧!”

    姜绘点点头,说“应该的,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钱,暂时也不能回去取钱,你们就再留我一段时间把。”

    杜越松问“为什么不能回去取钱,我们帮你也可以,放心,我们一分都不会多拿的。”

    “biu——”姜绘比了个手枪的姿势,朝杜越松胸口扬起手“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保证死的很快,你们也想死一死吗?”

    白溪冒头问“你是什么人?”

    姜绘笑眯眯地说“你们放心,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辛颜冉皱眉问“那你要呆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姜绘随着空间中流动的音符晃着腿“这首歌是你们自己写的?”

    杜越松眼睛一亮,总算提起了点精神,兴冲冲地问“听上去感觉怎么样?”

    “又酸又涩。”姜绘感受了一下,说“像刚买回家还不能吃的猕猴桃。”

    杜越松“……”这什么形容词。

    姜绘冲他努嘴“把你的吉他拿过来。”

    杜越松想拒绝,但姜绘显然是经常给人下命令的那种人,说话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

    他把木吉他给了姜绘。

    姜绘随手拨弦,正是《飞蝗》的调子。

    但她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动,就仿佛将酸涩的猕猴桃催熟了一样,散发着清新圆滑的甜味。

    杜越松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情到深处,甚至流出眼泪。

    当他再睁开眼睛,看姜绘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你会作曲?”

    姜绘摇摇头“不会,术业有专攻,我只是改改听不顺耳的地方而已。”

    杜越松说“其实我们乐队还缺一个吉他手……”

    “乐队啊。”姜绘把木吉他放下“我劝你们还是解散好了。”

    “像你们这样搞音乐的,不是饿死了就是在饿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