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怀指着和薛柏文所在的方向相反的那一端,道“你和沈小姐约在春风楼,往这边走比较近。”
“好。”薛芙应声,和薛青怀一道往街口走去。
门口这条街几乎是薛家自己的地盘,并无外人走动,更无商贩行走,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十分清净。
无论是在家中还是书院,虽然薛芙时常避着薛青怀,但薛青怀却总是容让薛芙,半分不比薛柏文这个亲大哥做得差,但也说不出为什么,薛芙心里对他总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
眼下既不好冷脸相待,也无法亲热相处,薛芙便与芳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芳圆不能跟主子并排,落后两步走在后头,薛芙有句话没听清,回头问,“什么?”
这一回头,便见身旁的薛青怀眉眼含笑,也不做声,就那么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以往看着凌厉的五官,这会儿竟看起来十分柔和,与薛芙目光一碰,他左颊的梨涡越发明显。
薛芙觉得那个梨涡像是一汪春水,在诱她陷入。
也不管芳圆回了句什么,薛芙快速地转回了脸。
可是目光一落,看到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月光拉得走了样,像是相依相偎,难辨你我,薛芙莫名地有些慌。
“阿芙!”一道细细柔柔的女声,打破了薛芙的尴尬无措,她无声地长舒一口气,展颜道“书玉,你怎么不在春风楼等着?”
沈书玉往阿芙身后连连看了几眼,抿了嘴唇,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小小声地问“那个,你大哥呢,他不陪你逛吗?”
薛芙一愣,原来沈书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薛柏文,她愣神的功夫,就见沈书玉眉眼蔫了下来。
“大哥有事,晚点到。”薛青怀开口道。
“是吗?”沈书玉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又恢复了方才的神采,“我们往春风楼的方向逛,这一路好吃好玩,而且不耽误你大哥找你。”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胖子远远地朝这边跑过来,嘴上开心地嚷嚷“青怀!”
几人朝那个胖子看过去,薛芙认得的,是孙达。
孙达一边过来一边道“青怀,我玩那个蒙眼飞镖输了好多钱,你帮我玩一局好不好?”
薛青怀还未开口,薛芙连忙道“二哥,你去玩吧。”
沈家是极其宝贝沈书玉这个小闺女的,虽然沈家三胞胎没有一起跟来,但是沈书玉后头缀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还有两个身强体壮的护院。
薛芙尽量自然地说“书玉带的人多,我也带了芳圆,二哥不必被我们两个姑娘家缠住,去和二哥们的朋友们玩吧。”
孙达这时跑过来了,他一身护体膘,跑得气喘吁吁,自然而然地将胳膊往薛青怀肩膀上搭,没想到薛青怀恰好一错身,孙达搭了个空,差点摔了个“五体投地”。
薛青怀眼波不兴,应道“好。”
虽是如此,薛芙却觉得,他不高兴了,她张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和沈书玉往春风楼方向去了。
……
明月当空,万朵清辉,但街市上的灯光比月光还亮,每家店、每辆马车前面都挂着气死风灯,无数的光团顺着道路蜿蜒成龙,目之所及,皆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薛芙今生平和清明,不似前世偏狭怨怼,于每一桩美好的见闻中都能感受到生之喜悦,见此情此景,方才那点复杂情绪烟消云散,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路上不时响起男子“哎哟”的声音,想来是因为人多,踩着挤着了的缘故,薛芙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姑娘一会儿买些西域来的香料,一会儿买点北齐来的小点心,甚至地摊上卖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仿制的南洋珠,两人也都各买了一盒子。
没过一会儿,芳圆和沈书玉的丫头手上就拧满了各种包装的盒子。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沈书玉老气横秋地叹一声气,将手中的纸条重新卷起来,重新放回一盏花灯下坠着的锦囊中。
薛芙也叹口气,这家店是卖花灯的,只不过今日却是要花钱取得猜谜的资格,不同的花灯对应不同的谜语。
而她看上的那盏,是挂得最高的那盏琉璃荷花灯,下头坠着的锦囊鼓鼓囊囊,显然并不止一个谜语,可惜她连第一个都没有猜出来。
沈书玉见薛芙将那盏灯摸了又摸,安慰她道“算了,阿芙,我请你吃糖梨膏吧。”
薛芙也不是真的非要不可,只是一时喜欢而已,当下也就任由沈书玉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出了店。
“让一让,让一让!”路中间一辆马车驶过,因为人多而行驶不快,车夫面色不耐,手中的马鞭有意无意地往路人身上甩。
路人一看那马车有福郡王府的标记,敢怒不敢言,往两旁避让不及。
路上本就人多,这一让,薛芙与沈书玉便只得又往店铺里退。
“啊哟!”这时,薛芙旁边又有男子惨叫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比之前那些人叫得更重些。薛芙闻言看过去,只见那男子油头粉面,捂着胳膊呼痛,见她望过去了,还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小姐风仪不凡,在下真是……”
薛芙瞬间明白,这就是个轻薄的登徒子。
原来她与沈书玉都戴了面具,但身形却掩饰不住,尤其是薛芙,纤?合度,举止出挑,遮住了面容,却更引人遐想。
“哎哟,哎哟!”登徒子一句话没说完,又连连呼痛,且看他手上的动作,好像身上好几处地方都痛。
薛芙从小习武,更敏锐些,立时发现是有铁制作的弹珠打到了登徒子身上,今夜街市上就有卖的那种,只不过这弹珠很小,却被人打出了十足的力道。
她循着轨迹往外头张望,目光落在某一处,很快就顿住了。
这一条街道宽约十丈,在十丈远的对面,亦是一排沿街的商铺,此时正对着花灯铺子的那一家店的楼顶上,一个男子轩昂挺立。
也许是月光特别皎洁,也许是晚风格外温柔,本是见过无数回的人,这一眼看到的却带着不同的、动人心弦的力量。
阿芙的呼吸一窒,方才沿路都有人呼痛,他就是这般跟了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