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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潘多拉

    孟子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楼顶坠物,断其筋骨,伤其体肤,裂其脾脏,然后让他住进医院------

    看个热闹也能被砸进医院,我想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衰神转世。

    这里我得感谢跳楼者是个有钱人,他要是个讨薪无望的农民工,我断不至于在医院住得如此滋润。

    我住院期间的一切开支,包括脾脏修复术的费用,全由跳楼男子单方面承担,这是警方给出的结论。

    虽说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但于情于理,这钱也该他家出。因为再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跳楼男子的救命恩人,要没有我身体的缓冲,他何至于只摔断一条腿。

    住院二十天,我过的是神仙般悠闲的日子,单人单间VIP病房,日/日空调吹着,夜夜电视看着,chuang/头摆满补品,茶几堆满水果,这是我二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

    有钱可以任性,没钱,花别人的钱照样可以任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县领导来看望我。

    躺在铺着白色chuang/单的病chuang/上,包得像粽子似的我有时忍不住要想,如果当时我在天台男子坠楼的那一刻,大喊一声‘我来了’,是不是现在已经被评为‘见义勇为’好青年了?

    果真如此的话,这间病房里就不会只有我家人陪伴了。

    那时候,病房里到处是鲜花,县领导班子代表全县人民亲切看望我,各大媒体竞相报道我的英雄壮举,标题是‘富家公子纵身一跃情为哪般,穷苦少年见义勇为慷慨赴难’。全县乃至全市人民纷纷捐款捐物,捐来的物品我寄给希望小学,捐来的钱我躺在chuang/上数,就算一人捐一块,全县五十万人,哇咔咔------

    我怎么可以这么愚蠢,生生错失了一个名利双收的好机会。

    要知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名声倒还在其次。

    住院的日子乏善可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是介绍一下我和我的家吧。

    我叫楚欢,楚是楚留香的楚,欢是李寻/欢的欢。目前是浣大中文系准二年级的学生。

    我家姐弟三人。姐姐楚何,大我两岁,几年前毕业于本地一所师范学校,现如今在城郊一所小学当老师。弟弟楚乐,马上就要上高三了。

    我是家中老/二。

    爸爸早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一年休不到几天探亲假,直到前几年才调回本地一家国营小厂。

    妈妈最是辛苦了,从小把我们姐仨拉扯大,其中的艰辛难与人说。在我爸调回来的那年,组织上照顾,把我妈也调去那个厂。一年前企业改制,妈妈下岗了,多年来积劳成疾,患有高血压,现在已经干不动什么重体力活了。

    爸爸因为有点文化,又曾是厂里的中层干部,成为改制后厂里的少数几个留守人员之一,每月能领到些微薄的工资。

    说起来,这个家能维持到现在,我姐的功劳可谓不小。要不是她没日没夜地给学生辅导功课,挣些除工资之外的辛苦钱,只怕我大学的学费都不会有着落。

    我家大致就这么个情况,所以我打小就对钱怀有深深的好感。

    出院这天,爸妈去了乡下外婆家,说是把我住院这些天来收到的补品送一些过去,今晚就不回来了。我姐仍在学校给学生辅导功课。

    只有楚乐提着一个大包,帮我办好了出院手续。我俩回到家时,家里清锅冷灶,空无一人。

    “好了你去学校吧,晚上还回家吗?”我接过楚乐手里的包说。

    他这些天来做我陪护,想必落下了不少课。

    “不了------”楚乐停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卡里还有几千块钱,是姐前段时间攒的,让你拿着交下学年的学费。”

    楚乐走后,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

    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天空没有一丝云。房间里燥热难当,枝头的知了也停止了叫声。一只老黄狗躺在树下shen长舌头,喘着粗气。

    四周寂静得有些异常,苍穹下的一切仿佛都在这热浪的淫威下屈服。

    我隐隐感觉有一阵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头。

    推开窗户,一只呆头苍蝇趁机欢快地飞了出去。

    我简单地冲了个凉水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搭在阳台上的晾衣绳上。说是晾衣绳,其实只是一根废旧的电线,里面是铜芯,外包的绝缘橡胶已有多处破损。

    回到卧室,我把吊扇拧到最大档,轻车熟路地抓着扫把头,用扫把柄顶着扇叶按逆时针方向划拉一圈,吊扇以极不情愿的蜗速转了起来,发出老牛拉磨似的吱呀声。

    估摸着要等它全速转动起来还得一段时间,我按下电视开关,顺手在电视机盖上拍了一下,有图像了。再抡了一拳,出声音了。这两下一气呵成,天衣无缝,力度、角度恰到好处。

    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潜力成为科学家的,至少能做个优秀的电器修理工。可惜造化弄人,学了文科。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家的全部电器。如果硬说还有的话,我不知道那块我戴了三年的电子表算不算?哦对,还有个手电筒。

    电视中正在重播昨晚的新闻画面:一个女记者身披雨衣,手持话筒,站在狂风暴雨的大街上,一只手捂住耳朵,用颤抖的声音在做现场报道。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福建东部沿海的连江县城,今年第七号台风‘潘多拉’即将在此登陆,预计中心风力可达14级,各地防洪防汛部门已紧急启动台风红色预警------预计台风将以每小时45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

    这样的新闻在这种季节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我靠在chuang头无精打采地听着,眼皮儿却渐渐耷拉下来,便用左手撑着脸------

    忽然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蓝白相间工作服的小伙子扛着一个大纸箱走了进来,后背上分明印着“Haier”的字样。

    其中一个对我说道:“我们是来安装空调的。”

    没一会儿,空调装好了,刚才说话的小伙子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对着空调一摁,丝丝凉风从送风口吹出来,好不舒爽。我刚想道谢,那俩人却不见了。

    “这两人跑什么,钱也不收。”

    心里正纳闷的时候,忽听“哐当”一身响,吓了我一跳。撑住脸的手一松,身子一歪,扑在chuang/沿上。我一激灵爬起来,睁眼一看,一扇窗户正撞在窗框旁的墙上。

    还好,是个梦,不然我得有多不好意思,平白捡一台空调,烟都没有发一支。

    天似乎暗了下来,一阵阵带着水意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直灌进来,一团团乌云从南方的天空滚涌而来。一只夏蝉“吱”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窗玻璃上,然后掉在地上,扑腾着薄纱般的翅膀。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潘多拉’要来了。

    黑压压的云层笼罩了整个天空,天更暗了。狂风把房门吹得“哐当”作响,不知谁家的一片窗户玻璃被吹落下来,正好砸在黄狗的后背上,那老狗发出“嗷嗷”的悲鸣声。

    突然,一道炫目的强光划破天际,随着炸雷般的一声巨响,大雨瓢泼而下,不一会儿,地面上出现一道道的水流,水流中夹杂着漂浮的树叶和各色塑料袋。

    天空中雷雨大作,漫天的雨线笼罩了一切,地上激起的水花蒸腾起片片水雾,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像一条条银蛇似的在空中跳舞。

    目力可及的世界在风雨中飘摇,如同我未知的生命。

    我猛然想起还有刚洗的衣服晾在阳台上,于是急忙跑出去,shi漉漉的衣服被狂风吹得ChanRao在晾衣绳上,急切间解不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我头上、身上。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全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同时爬过,每一寸皮肤瞬间感觉到了麻痒,所有的汗毛孔在此刻一同张开。

    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燃着赤焰的火球,风驰电掣地朝我当头砸下来,我顿觉眼前金光万道------.妙书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