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裴叶脑中盘旋,逐渐理出一条较为清晰的线索。
难怪——
难怪顾长信几次强调说,破坏镇魔塔封印并非他本意。
根本不是这小子撒谎,他说了实话,镇魔塔封印那么大的裂痕的确跟他没关系。若是掐指算算时间,镇魔塔之祸恐怕跟“阳华真君”闭关咽气有关。
他出事,所以镇魔塔封印严重松动,那伙妖魔才能尾随顾长信越狱。
朗青禾神情似有怅惘,眉梢噙着自嘲:“你觉得我在这种问题上欺骗你有益处?若非种种,我当年——前掌门仙逝之后,我都怀疑他的用心。我知他为了奴契殚精竭虑,也知他遍访好友为我寻找解法,更知道他在我身上耗费了大量精力,但这些,真不是为了让我活得长久?我活得越久,修为越高,镇魔塔的封印就越稳固。即便最后失控,也可以效仿母亲活祭”
阳景真君听不下去:“阳华,我知你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但师尊并非那种汲汲营营、精于算计之人,他待你好必是出于本心而非利益衡量,更不是利用。”
朗青禾不置可否。
或许他心里也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
若是承认,他暗算亲父(恩师)这笔账怎么算?
这些年日日夜夜都被镇魔塔妖魔怨气纠缠,耳边全是它们的鬼哭狼嚎,这又怎么算?
“是,斯人已逝,多说无益。”朗青禾收敛内心翻滚的复杂,神情恢复以往冷静,视线扫过阳景偷偷拽下来的那根银白发丝,皮笑肉不笑道,“反正现在为此受苦的人也不是我了。”
“你什么意思?”
阳景真君回过味来,脸色铁青。
“现在用着这具壳子的人又不是我,自然轮不到我吃苦。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忍受那些声音的?”最后半句是问裴叶。
“什么‘那些声音’?有声音吗?”
裴叶仔细感知了会儿,并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自母亲活祭,我的身躯与镇魔塔封印相连,近百年时光,我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耳边时时有鬼哭狼嚎,入梦也是尸山血海,无数妖魔将我分尸蚕食你用了这具壳子,与镇魔塔的封印也未切断,怎么会没有听到?”
裴叶摇头,诚实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阳宵师妹能证明。”
阳景眉头突突:“我怎么给你证明?”
“我们出门在外,几次同宿一屋,我睡得安不安稳你不知道?”
阳景:“”
这么说还真是能证明。
宝师兄睡眠质量相当良好,身处在安全环境,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被梦魇纠缠的痕迹。
朗青禾:“当真没有?”
“没有。”
“怎会如此?”
难道说
他脑中浮现一个猜测,脱口而出:“你将衣裳脱下,我检查一下”
话未说完,他脖子上便横了一柄赤红长刀。顺着刀锋往上,朗青禾看到阳景真君那张欺霜赛雪的脸,黑沉双眸尽是警告,杀气近乎要实质化溢散开来。
朗青禾眼角抽了抽:“封印在这具身子背部,不脱怎么看?”
杀气陡然加重。
刀锋几乎贴着他的脖子,稍稍动一下都能拉出血丝。
就在二人视线交锋,对峙不下的时候,耳尖听到有衣物压到草木的细微动静。
循声看去,只见裴叶最外那件罩衣已经脱下丢地上,左手搭在腰间腰束,右手松开衣结。
“你干什么!”
阳景真君手抛下长刀,一个箭步上前将裴叶衣结打回去。
“阳景,你有病啊,真想杀我?”幸好他上身后仰,还退了一步,不然脖子可就危险了,顿时破了百年涵养,骂道,“那具壳子本来就是老子的,老子哪里没看过,你吃劳什子的醋?”
阳景有同门相残的冲动:“阳华!”
“阳景!”朗青禾也不甘示弱。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具身体是男的,光个上身又没什么。即便全光了,该有的你们自己也有,反应没必要这么大吧?”裴叶没听清朗青禾骂了什么,注意力都在阳景真君身上,她慢一拍响起两位现在是女相状态,自己公然脱衣还真像耍流氓,“那我就光个背???”
阳景真君:“”
朗青禾看看二人,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也行。”
顶着阳景真君能杀人的眼神,朗青禾仔细检查隐于背部的封印。
“结果怎么样?”
待朗青禾检查完,阳景伸手帮裴叶将衣裳整理好。
“奇怪,封印强度的确在削弱,但整体依旧完好,与镇魔塔的联系也在,你没道理听不见那些声音”朗青禾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开始怀疑——莫非是镇魔塔内部出了事?
裴叶理好衣襟:“这个我也不知。”
朗青禾道:“倘若不是封印也不是镇魔塔的原因,那症结就在你身上了。”
“我?莫非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所以有些特权?”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如今这位“阳华真君”身份特殊、实力强大,以至于镇魔塔的妖魔也不敢在她耳边骚扰,只是朗青禾没说,“种种迹象表明,镇魔塔的封印快撑不住了,你们趁早通知阳矅掌门想对策。一旦镇魔塔封印瓦解,凌极宗将会成为烈狱。”
外有妖族虎视眈眈,内有镇魔塔蠢蠢欲动,风雨欲来之兆。
修真界才平静了多少年?
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阳景真君不敢耽误,当天便将消息传递给阳矅掌门,立时在小范围引起轩然大波。
“师弟、师弟!你、你当真是”
披星戴月赶来,阳矅掌门一个熊抱将朗青禾抱住。
气得朗青禾抬手用力推他脸,手脚齐上,人家却纹丝不动,气得他大骂。
“阳矅,你t正常点!”
阳矅掌门将人放下,怀疑道:“你真是阳华师弟?阳华从不骂人的”
朗青禾气得揉了揉胸口。
刚才那个熊抱,撞得他胸口疼。
没好气:“老子以前只在心里骂你,现在张口骂你,你有意见吗?”
虽然声音不同人不同,但说话一样刻薄尖酸。
阳矅相信了:“没意见,师弟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