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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哪般割舍

    ,最快更新如此醉长安最新章节!城南两手搂在婉璇腰间,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尽量放松语气:“璇儿,之前,他们已经来找过我了。”说着,城南暗自观察婉璇的反应,一颗心绷紧了。

    城南是很了解婉璇的。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私心里,他真不想让婉璇知道这事儿。但是真的不告诉婉璇,他又难免愧疚——婉璇心里一直很渴望父母的疼爱。

    此时的城南,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待婉璇的心态变化,他越来越害怕失去婉璇了。但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继而逃避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他对婉璇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婉璇听了他的话,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城南只好放开她,接着说:“璇儿,其实这事儿我一直在犹豫要怎么跟你说。我,”城南微微紧张起来,脸涨得微红,好半天,别扭地道:“哥不想你跟他们走。”他心底蠢蠢欲动的想法,恍然又冒了出来。

    婉璇本想着认亲的事,此时被他这句话拉回心神,才脸色羞红——她哥主动抱她,还说不想让她走。

    空气凝滞片刻,种甜腻而羞人的气氛漫延开来。

    “嗯咳咳,璇儿,这个事儿,主要还是看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还想证实一下他们的话,你可以把你小时候用的那件襁褓找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有什么要问的,哥哥帮你去问。”城南清清喉咙,又端起哥哥的架子来,摸了摸婉璇的发顶,“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好好想清楚,晚饭我来做。”

    婉璇低着头应几声,就转身回房间去了。

    城南看她这副样子,心里狠狠揪疼一下,暗自埋怨常冬青等人的。他决定,等婉璇想好了,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接受,只要婉璇开心。然而,他虽这样想,可只要想到婉璇也许会离开他,他就浑身不得劲。

    想着想着,城南心里也不太舒服。他索性对完账就关了店门,去找袁老三聊聊。

    婉璇从雕花衣橱最下头的抽屉里把襁褓拿了出来,想来这衣橱还是她哥硬要买的,说什么家里有了条件,他就要娇养着她,省得以后叫人欺负了去。

    婉璇将襁褓翻来覆去,拆开叠起,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心里就有底了。

    常冬青说的是实话。这襁褓是用上好的红软缎、白细棉布和最贵的细绒棉做成的。轻巧保暖还结实。做工也是一流,外层绣着连绵不断的福寿安康纹路。而最能证实婉璇身份的,还是那襁褓底角处的绣字落款:爱女秀沁百日。

    秀沁,常秀沁,爱女常秀沁。

    短短六个绣字,轻轻撞在婉璇心上,撞出些五味杂陈的滋味。婉璇抓着襁褓,呆坐着,不经意低头间,才发现自己泪湿衣襟。

    几个时辰前,常冬青等人和婉璇说话时的情景,一幕幕,不断在她眼前闪过,轻轻地鼓动她的心。

    婉璇心底有种冲动,一种,恨不得立刻冲到爹娘跟前尽孝,享受天伦之乐的感动。

    但同时,还有一股缠缠绵绵,牵牵扯扯,剪不断,理不明的爱恋阻止着她,那是对城南的眷恋。

    打小儿,婉璇就是城南带大的,从记事起,婉璇心里最重要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城南。

    婉璇可以没有朋友,因为城南就是最懂她的友人;也可以没有丈夫,因为城南就是她的倚仗;更可以没有爹娘,因为城南就是为她又当爹又当娘。

    但是婉璇不能没有城南,失去了城南,她也就失去了全部。

    固然,血浓于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然而,为了能一直陪在城南身边,婉璇只能割舍掉自己对亲情的渴望。

    这并不容易,从小到大,婉璇跟着城南吃过很多苦,受过有爹有娘的孩子的欺负。她也想要爹娘亲亲,抱抱,好好安慰安慰,可是她没有爹,也没有娘。唯一的幸运,就是还有哥哥,还有城南。

    尽管割舍掉父母亲情是件痛苦的事,然则,为了城南,是值得的吧,是吧?

    婉璇默默流着泪,一遍遍反问自己,手中不停地将襁褓拆线剪开,忍着心痛,把绣有那六个字的布片扔进了灶膛。灶未生火,但她已没有力气再去烧柴点火,她知道等哥哥做饭时,自然会把这东西烧了。

    而她此刻需要的,正是一剂麻醉的猛药,能让她昏昏沉沉,知觉不清,摆脱痛苦的一剂猛药。

    这样的猛药,除了酒,还有什么更好的呢?

    城南不知婉璇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他只是拎着一小坛“烧刀子”往袁老三家走。

    袁老三家在城郊的一座无名山的半山腰处,是处篱笆墙围着的一栋三间泥瓦房。

    这是袁老三的家,却不是原来的袁家。因着平安城地处较偏远,俗礼约束并不深刻,猎户人家也不讲究这些。袁老三继承父亲的打猎功夫后,就早早地就分家出来,独自过活了。

    城南到袁老三家门口的时候,袁老三正在处理新打回来的猎物。

    这座无名山不是很高大,林子也不太密,所以袁老三收获的猎物多是野鸡、兔子一类,不太值钱,一只约摸能买上40-50文。

    袁老三每三、四日打次猎就刚好过活。平日里,他则修修弓箭,再种些田地——这无名山连同远处的一座大山都是袁家的土地,是靠着袁家几辈人的努力买下的。

    “三哥,”城南闷闷不乐地走到袁老三的篱笆墙外唤道。

    袁老三抬头,见他这副模样,灵光一现——城南的妹妹怕不是又怎么惹他不开心了。

    “怎么了?城南,又来找你三哥我打架啊?忙着呢,没空理你。”袁老三调侃道,手底下活不见少。

    城南尴尬地笑笑:“三哥,你别嘲弄我了,快给我开门吧。”

    袁老三也不逗他了,随意擦了擦手,开门让他进去。

    城南进了院子也不说话,自己拖了条板凳,往院子空处一放,往上一躺,不说话了。

    袁老三到底顾念着兄弟情分,打算开导开导城南。

    “我说,城南呐,你小子又怎么了?又让你妹子气着了?”袁老三从猎物堆里捡出一只死透了的野鸡,三下五除二裹上黄泥,放到土坑里烧着。城南来找他喝酒,他怎么说也得准备点荤菜不是?这道叫花鸡,那就是牌面。

    城南半天没搭腔,就在袁老三都快放弃时,才开口。他说:“三哥,璇儿她爹娘找来了。”

    袁老三正紧盯着叫花鸡的火候,听到这话手上一个不注意,火就烧偏了,惹得他直跳脚:“哎呀哎呀,完了,完了,这鸡糟蹋了。”

    城南还是无动于衷,就躺在板凳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