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部落里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大家却都没有闲心搭理她。
赤熊截断了所有他们可以退走的路线,母熊和幼崽基本上已经被杀干净了。巴贝领主已被赤熊领主和羽一起杀死,狩猎队队长与他的女儿,还有曾经的蓝夫人,都死了。
现在,凉溪看见还在反抗的,都是最后剩下的狩猎队里的骨干。他们英勇、强壮,擅于战斗。整个部落里,只有他们还在硬撑。但经过一晚上摸着黑的苦战,他们能撑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是森林里的王者,但这一眨眼间,也能到灭族的时刻。
又一头年轻的白熊失血过多,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他眼前是一片蒙蒙血雾,透过那雾气向远处看去,满地都是倒下的失去原样的尸体。
他很快成为其中一员。
围攻他的几头赤熊一番虐尸后,才算失去了目标。他们红着双眼抬起头寻找,就找到了凉溪。
按理说,凉溪没有挡脸,她在赤熊部落好歹也住了几个月,这些家伙只要用心认一认,肯定能认得她,也就不会上来送命。
但凉溪见那几头赤熊,眼睛完全红透。他们失去了理智,像是一头没感情的,被什么高等生命制造出来的杀戮机器。
血红色的沾满血污的毛发,赤红的恶狠狠的眼睛,庞大却灵活的身躯,震慑人心的嚎叫声……
她要是手里提一把枪的话,还真的像是射杀变异动物的游戏了。
凉溪阔绰地扔出两张符箓,两道白影在半空中划过,再凶悍的野兽也瞬间被肢解。
赤熊杀疯了,根本没管这边有几个同胞死亡。倒是白熊,他们这次立刻注意到了凉溪。
“救命!救命啊!”
“神灵啊!请帮帮我们!”
视线在所有赤熊当中搜寻了一圈,凉溪勉强确定了体型最大的那头赤熊,应该是领主。她完全没有找到羽,这群疯狂的红色野兽,发起疯来没有任何区别。
凉溪听了半晚上,站在这里又看了一会儿。上一次赤熊屠杀卷尾猴一族,她只看到了猴子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尸体,没能亲眼目睹杀戮的过程。这一次,她算是边看边死心。终于知道了任务概述里面说的那一句“赤熊天性凶残嗜杀”,反映到现实中,是多么的可怕。
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场面。因为运气不好,她在之前的任务中,比这更残暴血腥的画面也见过很多次。可这不代表她喜欢这样的场面。
凉溪杀过了那么多丧尸,如果算上游戏,她更是不知道杀了多少奇奇怪怪恶心的东西。可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的心仍然会发紧。如同被一只冰冷枯槁的大手握住,让她下意识地就压缓了呼吸。
抛出几张银白色的刺虫皮,部落里立刻就多几头白熊。他们挑衅地嘶叫着,拉足了仇恨之后,便向四个方向分开跑。
狂怒的赤熊大多追着去了,剩下的专注于眼前的杀戮,根本就没看见。
那几头作死的白熊是凉溪用符箓变出来的,他们速度飞快,不远不近地吊着那些赤熊,大概能把他们引到一百多公里远的地方。
留下的赤熊数量不多,白熊的压力大大减少。凉溪帮他们将剩下的所有赤熊全部解决掉之后,便立刻消失了。
侥幸活下来的白熊顾不上休息,立刻在部落里寻找集结同伴。在所有活着的都聚到一起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忍心数一数。
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再待了,万一赤熊调头回来,他们是十死无生。
“刚才那是谁?是熊祖派来的救星吗?”
“我们去找他吧!”
“谁知道在哪里呢?”
其实凉溪就在一旁,数了数剩下的白熊,自己也暗暗捏了把汗。
她属实是小看赤熊了,一大群白熊,一晚上杀得就剩不到二十头。母熊只剩三个,都是躲起来的。幼崽是一个也没有了。
她要再迟一会儿来,真的就杀没了!母熊全都死掉了,剩下有一万头公熊能干什么?他们还能自体繁殖不成?
十几头公熊,没有一头不曾受伤。他们围着三头母熊迅速离开,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凉溪,只能没命地先逃。
茂密的果林中,狩又开始乱跑了。他从生出来没见到这么多的果子,现在又会爬树了,简直窜高跳低,半秒钟也不得消停。
爬上树,啃着自己爱吃的果子。吃到一半,看见更高的地方结的果子更好。他丢开手里的继续往上爬时,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团白茸茸的东西。
那一团白越来越近,狩才发现他是一头白熊,身上到处是血。在他后面,还跟着更多的白熊。
他呲呲牙,血液里的战斗细胞在涌动。但他看得见,这些白熊都比他大很多,便悄悄地下树,打算去叫自己的母亲,还有部落里更多的赤熊。
那头白熊是唯一伤势比较轻的,他跑在前面探个路,万一有什么危险,跟在身后的那些同伴可以掉头就跑。
狩大概不知道白熊的听力要比他好很多,他下树的时候根本没有放轻动作。探路的那头白熊立刻听见了声音,他吓得立刻就要掉转身时,凝神一听,附近似乎再没有别的声音。
有什么小野兽在树上,白熊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危险的大型野兽,那头白熊壮起胆子靠近,就发现正要回去叫妈妈的狩。
四只眼睛对上,白熊呆住了,狩有点害怕,整个身子都缩起来。却仍然是敢满脸凶相地发出威胁的吼声。
那头白熊反应过来,心里的怨恨多得快要从身上冲出千万个缺口撞出来。他一声狂叫,扑上前去一口将狩咬死,然后咬着尸体转身去见自己的同伴。
一群满身大伤小伤的白熊,看见这头赤熊的幼崽,哀伤又愤怒地仰天嘶鸣。把个小小的尸体糟蹋得不成样子后,他们才像是发泄了心中一点点的恨意,也不敢再向之前选定的方向走,换了个方向,绕过这处果林逃远了。
藤正在和许多母熊一起摘果子,看着这些摘下来之后放不了几天就会烂掉的果实,有母熊说:“这要是能存起来就好了。”
那头母熊只是无意间说起,藤却想起了凉溪。
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凉溪为什么要走呢?
“藤,狩呢?你怎么安排了一下?”一起摘果子的母熊问着。
“在那边和几个孩子一起玩呢!他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果林,今天估计会玩上整整一天。”
“那就好。领主正在攻打白熊部落呢,现在可要看住孩子们,不能让跑远了!万一遇到落单逃跑的白熊,可就坏了!”
“嗯。”
藤嘴上答应着,虽说一大早狩要出去玩的时候她就叮嘱过了,今天一定不能乱跑,现在却依然担心。
看不着孩子,心里就没着没落的,这大概是所有母亲的通病了。藤正心不在焉地采着果子,她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其实是把这果林里还没成熟的果实,与那些长着厚厚的果皮,可以多存一段日子的果实的位置确定下来,等到以后好去采摘。
藤想着再等一会儿,她就去看看那调皮孩子在哪里。却正巧有两头几个月大的小熊,跳着叫着跑来,又害怕又激动地说:“我们看着了!我们看着白熊了!”
母熊们都紧张起来,为了攻打白熊部落,所有公熊都出去了。她们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迎战,主要就是害怕这些孩子惨遭屠戮。
“你们在哪儿看着的?”
“怎么会有白熊?”
“咱们快过去瞧瞧吧!”
“你们在哪儿玩?我们快去把孩子们叫回来!”
一群母熊七嘴八舌,结成队伍去找那些小熊。
到了地方,小熊们都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哪里能看见半头白熊的影子?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是不是撒谎了?连这种谎话都敢说,是不是皮痒了?”
母熊们都有点生气,那两头小熊的母亲打算揍小孩时,他们的孩子又说:“不是这儿!不是这儿!我们在那边看见的!”
“那边?”
“就是那边!好大一头白熊后面,我们还看见了泰叔叔呢!泰叔叔他们跑得有那么快呢!”
两头擅自跑远的小熊引着母熊们往远走,大家越走越远,他们的母亲越走越害怕。
“谁让你们跑这么远的?”
不管看没看见白熊,不管撒没撒谎,这一顿揍,大概是免不了了。
两头小熊被蔫巴巴地拎回去,所幸是没出什么事,大家这样想着,藤也这样想着,视线在孩子们当中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狩。
“你们看见狩了吗?”
“没有!没有……”乖孩子们都摇头,还是那正在挨打的两个小熊提供了重要线索。
“我们看见了,他往那棵大树那边跑了!我们还想过去找他玩呢,但没有找到!”
藤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别的母熊还说“狩这孩子,长大了一定厉害,这么小就这么勇敢”,藤只想找到他,也揍他一顿。
都说过了今天不能乱跑,这孩子是被他们惯成了,完全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顺着两头小熊指的方向找过去,藤走了很远也没有看见狩。白熊的听力绝佳,她单独出来寻找,根本不敢叫,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转。
从早上一直找到中午,藤没有看见狩的影子。到大家暂定的居住地去看了一圈,狩也没有回来。
“哎呀!藤,你不要担心了!狩那孩子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小心的!他哪一次跑出去玩,不是晚上才回来的?肯定没事的!”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藤下午虽然没有找,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做什么都不在状态。
到了晚上,天渐渐黑了。公熊们追得太远,没有回来,狩也没有回来。
大家这会儿才开始担心孩子是不是出事了,抱着会发光的石头找了半夜,藤心慌地哭起来时,一头母熊抱着一个口袋,默默地回来了。
把那个口袋放到藤的面前,那头母熊不说话,满眼沉痛。
藤被她这个模样吓得心跳都停了,颤颤地解开那个口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她身体立刻一软,哀叫了一声,便伏在那一堆血肉上,再也不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遇见白熊了。”找到狩的那头母熊说,“我发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别的小野兽。”
不管什么野兽,身体成了一堆烂泥,也都差不多。
在离这片果林很远的地方,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也已经死于非命。他带着几头赤熊一路狂奔,追着一头白熊,追到现在,他们累了。
他们是活生生的生命,追得却是一张符箓,当然追不过了。几头赤熊累傻了,将脑子堵得找不到一丝清醒的战意渐渐退却后,他们明白过来,面面相觑一番,再往四面看,都认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们这是跑到哪里了?”
“那头白熊……那头白熊真是见了鬼!”
羽和几个同伴找了点吃的,也没有敢休息,立刻就开始找路回白熊部落。这一次时间更久,两三天之后,被凉溪的符箓调开的赤熊们才陆陆续续回到白熊部落。
部落里的尸体开始发臭,他们分出一大半来收拾白熊的尸体,剩下的去叫母熊,叫她们带上幼崽去白熊部落。
“今年冬天,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冬了!”
赤熊领主还没有统计损失战斗力,大家的情绪高昂,开始抢占自己的洞穴。身为下一任领主,羽自然不用抢就有很好的地方。在母熊们都到了这里后,他开开心心地去找藤。
古话说乐极生悲,是有道理的。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又死了,羽有多么难过可想而知。现在乐极生悲的还有赤熊领主。
收拾白熊部落中白熊尸体的赤熊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死去的同胞。
不止一两个,公熊几乎有一半都死了。
赤熊领主看着那些单独被分出来的同胞,他们身上的伤口,让他的脖子再次隐隐作痛。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