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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走吗?

    回皇宫参加宫宴之前,又见到了顾玟岚。

    比较起来原先世家女的清高样子,如今的她周身锋芒尽敛,反倒像是霜打的一样疲倦。

    “我当你也要跟着。”

    我上马车之前,看了她一眼说。

    若是换做原先的顾玟岚,如今早就讥讽了,她前几十年学来的东西,全都用在跟人争吵的嘴皮子上了,伶牙俐齿,不落下风。

    可现在却安静的很,大概是被我扔下水之后,就变得这么沉默。

    就像是——

    如今沉寂的顾府一样。

    “长公主如今又恢复原先的荣宠地位,尊贵到无人能比拟,为什么非要揪住顾府不放呢?”

    顾玟岚拦住我,语气虽然平静,可也掩不住其中的怨恨淌流。

    毫无疑问,她恨我。

    “顾府算什么?”我倨傲的睇了她一眼,“并且,你算什么?”

    “顾府就算破败了,从此消失隐姓埋名了,又跟本宫什么关系?你可不要忘记,当初能一手捧起来的人,现在自然能一手护住,何必来求我?”

    我上了马车,顾玟岚还是站在原地,似乎在平息呼吸,咬牙问:“你不恨吗?”

    这样的问题,我一天之内听到了两次。

    所有人都问我恨不恨,所有人觉得我合该活在浑浑噩噩中,毕竟才见识到了棺材,毕竟今日才下葬。

    “如今你不拉我顾府一把的话,迟早你也会这样的。”

    顾玟岚哪里还谨慎小心,带着足够的怨恨,愤愤道。

    顾府的事情我只是推波助澜,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墙倒众人推,剩下的就算我不做,也会有人补全了。

    而赐它如今这场面的,却是当初裴佑晟刻意的纵容。

    十几年如一日的纵容,将顾府一手捧上高位,捧到众人都怨恨的高度,然后撒手不管,任它被撕扯,任由它自生自灭。

    这一盘,是死局,筹谋已久的死局,就算我不出手,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压住绿柚的手臂,阻拦了她准备撸袖子下去教训顾玟岚的动作,掀开帘子,对着顾玟岚道:“怪就怪顾府野心太大了,手伸的太长。”

    若不是顾府从中作梗的话,我哥哥也不会沦落成这样,他曾经豪气跟我说的荣归故里,却是遗体先回来,多么嘲讽。

    而后耳边是压抑的哭声,带着满满的不甘。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

    绿柚依旧忿忿不平,“她还心有怨恨,公主您就是太心软了,直接下手狠点,让顾府血债血偿不好吗?”

    “留着它,让顾府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步步从高位跌到过街老鼠的地步,不更好?”我捻了捻手里的佛珠,有些恍惚。

    十三早早的就在那边候着了,在看到我的时候,欢喜的扑到我怀里来,拿着脑袋使劲在我怀里蹭了蹭,声音都带着几分娇软。

    “阿姐阿姐。”

    十三不停地唤我,仰头像是求表扬的小狗,而白虎跟她一样,也在我脚边不停地打滚蹭蹭。

    “我可想你啦,阿姐,我最近进步很快的,先生都夸我可以独当一面了。”

    十三狡黠的拉着我的手往里走,“长行回来啦,他比之前更丑更黑了,阿姐你去看看。”

    长行似乎站了很久,在看到我的时候拘谨的站直了,声音都是有些压抑的颤,“公主,我回来了。”

    十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眉眼却是掩不住的高兴,“长行回来就不走了,我们又都在一起了,阿姐能常来看我吗?”

    我眼眸微微眯着,笑弯了弧度,手揉了揉十三的脑袋,比之前高了些,是个大姑娘了。

    太后从屋内出来,“长安。”

    应道。

    几年的时间,所有事情都在变化,甚至我自己都在变,我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身上的鞭子,又不甚自在的松开。

    许久未碰,如今只有一阵的陌生感。

    “哀家还没死,宫内就不会大乱,那些作乱的嫔妃,都被赐死了。”太后说。

    宫内的事情我听说过。

    十三在宫中,早晚不会是秘密,那些当初没陪葬的嫔妃,有存着异心的,必然会作乱,早在我预料之内。

    可预料之外的是,一向是只会简单直白表达喜恶,习惯让身边人动手的太后,竟然会亲手处置,并且处理的干净,手段狠辣,平息了宫内所有的躁动。

    杀戮向来是最好的压制方式,曾经是,现在也是。

    点点头,弯腰把白虎抱在膝盖上。

    白虎比原先胖了一圈,敛起利爪,像是小狗一样,鼻子在我身上嗅着,大脑袋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差点把我从石椅上拱下去。

    “如今顾府破败,回天乏术,不足为惧,那佛珠你还拿着吧?”太后突然问我。

    我把佛珠递过去,她没接过,而是已有所指的跟我说:“要是能用的上的话,尽管去用。”

    十三让我支开了,长行却固执的不肯走,他比之前更成熟,也更加聪明,懂得人情世故了,他不是十三这样养在深宫内没多少心思的孩子,听的出来其中的深意。

    “太后?”我抬头询问的看向她,指尖微颤。

    “不用顾忌,我有先皇遗诏,加上你之前的,保的住白府和这两个孩子。”太后不绕圈子,直接说:“今晚若是能走的话,尽管走。”

    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最隐蔽的事情。

    “公主,你要走了吗?”长行开口,他正处于少年变声期,声音很是沙哑,似乎还有些迟疑。

    “是。”

    我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道:“是要走了。”

    昨日种种,今日种种,哪能真的忘记呢。

    裴佑晟。

    我指尖颤了颤,似乎有股刺麻顺着窜上去,窜到心脏都跟着刺的发痒。

    爱恨掺杂,甚至我都辨别不出来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唯一知道的是,我跟他之间隔着了无数的鸿沟,我跨不过去了。

    “那我能一起吗?”长行低声说,似乎带着点恳求,“我如今武功尚好,可以保护您。”

    “不行呢。”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原先还坐在老人膝盖上,冲着我甜甜笑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足够能顶起来一片天地了。

    “你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信念,前途光明平坦,何必跟我一起冒险,不值。”

    “不是!”长行的声音都激动起来,语气复而又低下,带着压抑的痛苦,“让我保护您不好吗?”

    我似乎听到他喃喃:“可我的信仰也是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