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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山,苍纹处——
原本苍纹是真打算回屋歇息片刻,毕竟是多事之秋,等着苍纹处理的事情却一直不少。这刚前脚准备走,后脚就被莫晗生拉住,悄悄说了还有九命猫的魂魄尚且没有收回,也是清缘那厮偷奸耍滑。分明最开始提起此事的是他,到头来倒是被他给逃脱了?这事苍纹原也是忘了,做下这桩不划算的买卖来,许是当年才开始做这行没什么经验。
苍纹独自回到正屋,喝了杯茶的时间莫晗生已经将清缘提溜进屋,转而轻车熟路的替苍纹见底的茶杯沏上热茶,侧身站在苍纹身旁,俨然一副准备训斥清缘的模样。
苍纹倒是老神在在的问:“清缘,你来作甚?”
清缘深知最近自己所做之事有些过度,也不敢嬉皮笑脸,端正了姿态,微微颔首:“自然是来忏悔赎罪。”
苍纹眯了眯眼,有些考究的眼神望着清缘有些心虚,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她道:“你便说说忏悔的是何事,赎罪又是赎的什么罪?”
语毕,清缘眉眼一抬,见莫晗生不动如山,比之苍纹还要看不懂脸色,悻悻然说起:“殿下,朝风一事的确是我太过着急,因此做法过激了些,但实际上也并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还请明察。”
苍纹并不言语,倒是莫晗生狠狠瞪了一眼清缘,意思显而易见,若再顾左右而言其他,怕不只是惩罚那样简单的事情了。
火,灼目刺眼的光,炽烈疼痛的热。此刻正亦步亦趋环绕着她,遮掩属于她的苍穹,夺取属于她的人、以及她的世界。
她抬头,几缕沾染了火光的发在眼前缭绕而过,她微微张开干裂枯燥的唇呼吸,喟叹:啊……她究竟、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呢?若不是出现在此地,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纠缠着她时,她的脑海里出现闪烁的厉害的记忆碎片。快到犹如虫鸟的翅翼,她来不及看清画面上究竟是何物何人。
“烧死她!烧死她!——”蓦地,她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字字句句包含了对她至死的戾气与怨气。
可她只是异常的无力,她只觉得只要赶快脱离这无力感,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哪怕,是面临死亡到达那遥远的西方。
她如是想着,垂下了发丝缭乱眼神迷茫如布满灰尘般的头颅。是的,她认命了。
不——心里突兀出现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对她呐喊,开始只是柔弱的劝慰,到后来却是如蛇蝎般沙哑的女声对她控诉:这些人都该死!他们欺骗你的感情夺取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是属于你的一切的一切!但他们竟然不甘心,他们的贪婪已经是他们化为魔鬼,他们……都得死!
阳春三月不到,南国早已没了那刺骨的寒冷。尤其是在乡下农村,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已经朝气蓬勃的绽放。放眼望去,这长久存留于记忆的天空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湛蓝如宝石,但和着那片并不常见的青绿与亮黄油菜花,简直美得不可一世。
约莫我还在上幼儿园的孩提时代,那所谓的留守儿童不幸正是在下。但那时候三观尚未修炼完整的小屁孩儿我根本不会去计较如此麻烦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我仍然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因为迫于得到更多人关注而形成的悲伤与孤独。
就是在与外婆过新年串亲戚时,我遇见了一个兴许并不是对我最温柔但却进入我小小心房的,男孩。
初春,小屁孩们都穿着臃肿的冬衣,但仍旧束缚不了我们卯足了劲往山坡上攀爬的积极心。而我笨手笨脚又不善多言,因此只想奋力爬上那对于我来说高不可攀的土坡。当然,结果毫不意外的我摔倒,但又毫不意外的我并没有感到委屈难过,当时的我甚至觉得这太理所当然。
直到,我的身后响起一个不符合同龄人成熟的嗓音说:“没事吧?”紧接着他一手搀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搂着我的腰——当然如果我有腰的话——但我罪恶的心在那一刻立马显现出来。
时至今日我也不怎么明白当时尚在读幼儿园的我竟有如此心计,我竟然略带哭腔的说:“衣服脏了,会被外婆打骂的。”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总之我是忘得差不多了。但效果奇佳,那男孩又赶紧用手帮我拍了拍身后,一直弯着腰以至于我没看清他的脸——这也直接造成了事隔多年尽管我仍然牵挂却无从寻找的缺憾。
最后男孩也只是略无奈的叹气宽慰我,带着我爬上那仿佛高不可攀的土坡,一边竟然像个大哥一般对我说要多和他们接触,不要总是一个人。
当时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低埋的头让他误以为我仍在担心被打骂,事实上当时的我幸福到狂喜的地步。
看,瞧我多么恶心且阴狠毒辣,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便有这么多的小心眼。但在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我掩盖得委实密不透风。我那与生俱来的苍白肌肤与不善言语小心翼翼的眼神和极容易脸红的外貌,足以令男女老少认定我是个纯洁又良善的白莲花。
而三观尚未完整的我向来是别人给什么就要什么,不给我所需求的,就用尽一切心机阴谋去夺得。不过当时我特么还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顺从别人、从来不会对别人起反抗意向的我,仍然会遭到很多人的欺凌呢?
我不懂,这世间有太多我的不懂,因此我必须迷茫的前进。
但当时我确实记得自己连有爸妈这种事都不怎么在意,整个人浑浑噩噩又像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架躯壳。我并没有发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不行的,而一意孤行又满不在乎的前进着。
现如今零碎的记忆中我仍记得上幼儿园时被同乡的好友欺负逮路边的野耗子,我又不傻当然不愿意,但我更傻的是竟然自己说:“要是我不这么做,你们就不和我玩了吗?”
那一男一女至今我仍记得他们的,但他们显然一愣,仿佛看一个白痴般笑着说:“是啊。”
是啊,当时我怎么就那么傻又那么蠢呢?
但我丝毫没觉得这有问题,到后来我瞬间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了。当我理所当然被耗子咬住手心不放而到学校一壁哭的昏天黑地,一壁被老师抹着消毒水问是谁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那一男一女的名字时,他们显然挨了批评。
我想,这便是我的目的所在。
可我仍没有反应过来这样做有任何的不对,我想,这应该和我所处的环境有关。
当时光无情的转了几个春秋轮回之后,我上了村小,是那种破破烂烂还比不上我外婆家二层楼的那种学校。没有校长,连主任都不时常在。而正是因为如此,我记忆非常深刻:喜欢用鞭子抽人的舞蹈老师是个艳妆浓抹的女人,喜欢上语文课时天方夜谭又时常拿蔑视的眼神瞪着我的老头子,还有……我这辈子最恨的秃瓢数学老师。
他总是在讲卷子的时候衣冠禽兽的拿过我的的卷子,只要我做错一道就会拧着我的脸或是耳朵,当时我吃痛的乞求他甚至眼里包含了泪水。我不明白为何他总是挑我的卷子来讲,不明白为何在我的乞求下力道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且他那狰狞的笑与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混为一体,显得那么刺耳又充斥着屈辱感。
但直到这时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没什么不对,我一直觉得我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直到、直到我对大我两岁的【阿姨】说,我好像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
那时我还是小学二年级或是三年级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只隐约记得还是万物复苏的春天,我和【阿姨】走在乡间的田坎上,土坡上是那个重男轻女的三婆婆的孙女在背着比她足足大了三倍的猪草——哦对了,那时候我已经在爷爷家住着了,我一共有八个爷爷。
就是在那时候,我清楚的记得迎春花亮黄亮黄好似那年亮黄的油菜花,我说:“我好像喜欢苏源。”就是那个小我几十天,平时沉默寡言板着一张脸的小屁孩,我的弟弟。
“哈啊?”她仿佛是幻听,回过头来用了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我是怪物一般,那眼神里混杂着惊疑、蔑视与嫌恶,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继续向前漫无目的走,她说得斩钉截铁:“苏洛夜,那可是**。”
当时我立即慌了,可叹还那么小的我便知道了【**】的含义,张皇失措之下的掩盖在那张仍然蕴藏着蔑视的眼神中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奇怪。并不是奇怪自己会喜欢上我弟弟,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那种电视剧里死去活来的喜欢。而我当时竟然已经在思考和他就此终生的想法,是那种“**啊~听起来好像很带感”的玩性。
因此直到十年之后当我再次面对苏源时,仍然有些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