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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催促声将亲的昏天黑地两人惊着了。
楚岸只睁开了眼睛,便恢复如常,专心亲人。
邵郁使劲推他,嘴里发出嘤呜不清的抗议:“人家在催你,去,去干正事。”
“料理我的王妃便是正事。”楚岸有些不悦,蹙眉含糊道。
两人原本就是端坐在食案凳子上,汤早顾不上了,凉得彻底,楚岸一时情/动有些亢/奋,抄手将人打横抱起,走两步就要平放在软榻上。
邵郁趁机后退却被逮回来,被楚岸抵在榻角料理得肆无忌惮,背后木栏成了屏障护着不让人掉下去,却让邵郁退无可退。
她再次施力将人推开,小脸红唇俱被亲得绯红,脖颈都染上粉色,手软腿软还是硬扛着。
“娶到手才算。王爷未免太急了些。这般温情还是留着给那些大家族贵女。不知哪位有幸成了王爷发妻,到时候再──”
“我知道其他贵女是圆是扁?”
楚岸表情邪佞,伸臂钳握怀中美人细腰不放分毫:“待字闺中等着议亲的女子多半是二八年华,十五六岁居多,我年岁大了,娶了人家岂不是暴殄天物?我与那小皇帝说,我就觉得你长相好,脾气好,年龄亦与我相仿,很识大体,是堪做王妃的。”
“长相好,脾气好,年龄与湘安王相仿,很识大体”的邵郁,显然被花园中刚清醒时楚岸那番跑马一般的荤/话惊得不轻,后遗症还在,柳眉轻蹙明显不信:
“你一定在骗我。糊弄我那时候昏迷着。王爷似乎话风不是如此温润如玉的调子。诶,别──”
邵郁手指堵住再番落下来的薄唇:“我倒是有件事好奇。王爷可答,也可不答。就当我大逆不道好奇心旺盛好了。”
先扭转他的注意力再说,她三哥眼睛此时有些绿。
着实吓人。
“你问。”
楚岸轻轻嘬了下美人手心,嗓音低沉好听,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还轻轻噏动鼻翼。
掌心又香又软。
邵郁:“......”
忍着扇人耳光的冲动,邵郁心说你这么过分我先忍了,道:“外头传话的人说皇上派轿子来接王爷了。我很好奇,王爷被御轿接进宫便接了,为何从没听说康平王也是接进宫的?每次都派轿子来?”
“每次。无一次落下。”
楚岸眼底继而表情变化,闪过阴霾,道:“只要是下过朝之后再单独召见,都不会少了这顶从宫里出来的轿子。表面看很是殊荣,似乎本王正当宠。”
“康平王同为亲王,却没有这个待遇。宫里龙椅上那位小小年纪,使得一手好制衡术。一件小事便能搅得两王不睦。康平王自然不可能蠢到明明白白去找小皇帝争,表面甚至很是和气,暗里少不了恨得牙痒痒。”
邵郁听完此番,瞪大眼睛。
她本以为多年耗尽心血,极力远离权谋是非,便是对三哥好。长久不通音信,远离莼羹鲈脍之思,收起望川之念,甚至漫然视若路人,便能保三哥亲王之位顺顺遂遂,长长久久,朝中阴暗实力针锋相对之际,便也不会再有人利用她,成为对付湘安王的利器。
她在外守着凤觞阁风雨飘摇,看风雨来前,满城落灯辉,摇摇欲坠。若能如此惶惶到老,倒也清净,总好过大起大落,好过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不想,皆为挈瓶之智而已。
阴谋从未远离,如鬼魅般时刻伏于暗处。
邵郁拢好领口,将楚岸推得稍远些,道:“王爷若是不生气,妙芃还想再问一二。”
楚岸表情欣慰,道:“你问。问什么我都答你,绝无隐瞒。”
果然任凭技穷志短千变万化,最是苦肉计奏效。
他只是摆出一点如今处境艰难的苗头,郁儿便心疼了,言语间亦不再如初见那般生疏。
那便,再加一把火。
楚岸马上捧心,捂着挤出极低一声,声音何其隐忍如同闷哼:“疼。”
恰逢邵郁短暂功夫只起了个头:“方才王爷说了,皇上要召王爷,询问风觞阁陈尸秋漫国小世子,秋漫国派了来使,皇上头疼该派哪位大臣去接见来使,方才得宜得体给足对方面子──疼?你疼?哪里疼?”
“这里。”湘安王抓过来心上人一只顺滑柔荑玉手按住心口:“自从十年前你在战场音讯全无开始,就落了心悸的毛病,逢膳便犯,无一例外。”
邵郁:“......”莫不是她不懂医理?心悸还能专挑用膳的当口?
楚岸打量怀中美人将信将疑的神色,愈发装苦,“当年你倒是走得潇洒,撇下我一个,都未留只言片语,连先皇都劝我人死不能复生,叫我看开些。可是心火如何能瞬间止息。当时我便急火攻心,昏迷了数日,醒来整个人几乎疯魔。”
邵郁整个心口都绞起来,眼中似含着莹莹泪光。
察觉掌中小手柔软些许,楚案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往事中,方才是装苦,现下是真苦。
“父皇当时见我几番寻死,吓得要马上给我配一女子冲喜,叫我有了牵挂,才不舍得死。我如何能肯?没了心,又如何与你相配;
“连续几年,我整个人如同变了一个人,暴狂躁戾。左挚便劝,说我眉眼更锋利了,少年时那股散不开的忧思化为戾气,温润如玉的湘安王,添了九分阴鸷偏执之气。他说这样不行,若你还活着,知我这般凶,也是不肯靠近的,定会躲得远远的。他以下犯上,要我改。说起来,你不肯见我的那些年,都是这个改的念头支撑着我。”
邵郁:“......”为何前头听着几近肝肠寸断,后头听着似多了几分啼笑皆非?左挚命令三哥改?以下犯上?
倒是中间湘安王性情大变那段,她虽不在身边,但时常叫人打探消息,倒是知道的。
诚如。
她虽不喜左挚几年时间里时常嘴碎叨扰她三哥,心内却还是免不了感激,若湘安王还是如传闻那般性情诡谲,令人捉摸不透,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恐怕她亦会敬而远之。
一起长大的少时情谊,因她易男装的缘故,在她眼中,三哥与她可能只限于同窗而已,并非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男女情愫。
这亦是十年后初见,湘安王又抱又亲,她一时无法适应的缘由。
二人感情深厚没错,只不过她以为都是男儿芝兰情谊,如百姓传得那般。她很是疑惑三哥何时知晓她为女子,现在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王爷,你可曾后悔,拥立自己侄子为帝?”
邵郁不愿谈话氛围如此深重,小心翼翼问。
这是数年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每每想起,戕压得她无法透气。
“不后悔。”楚岸深情道:“待你心结打开,我必告诉你为何不后悔。”
“现在不能?”邵郁又问。
“当真不能。”楚岸将人拢进怀里,拥得极紧:“我好不容易盼回你,不想这些事情烦你。”
邵郁伸出一臂挡了挡,却被楚岸轻而易举化解挣扎。
“还有,王爷为何笃定邵,不,定北将军是女子?”
邵郁细想半天,一直找不到破绽在何处,此事不问清,夜里都会架不住再醒一回自我确认一番。
还是问了罢。
“有人告诉了王爷?”她试探。
楚岸反问:“有人?六宝是听从你命令,最后从你那里回到我身边的。六宝居然早就知道?”
“六宝就算知道,也不是故意的!”邵郁急于为他人辩驳,不料自己愈陷愈深,愈招愈清。
楚岸则是明着咬牙。
好个六宝。
罚!
扒皮!
抽筋!
倒立顶缸!
倒立脚底还要顶墨砚,撑不住就被扣一身墨渍!
邵郁眨巴眨巴眼睛,心叹中计了,太过心急要求证,一向缜密的定北将军犯了个小迷糊,与摄政多年的湘安王虽不致霄壤之殊,到底棋差一招。
装了许久路遇途人,全露馅了。
饶是定北将军反应慢,也寻出味来自己在给自己挖坑跳,忙回兜话题。
“我的意思是说,王爷误将我错认成定北将军,想来是早知道邵将军是女子?可是据我所知,邵将军不是男子么?”
“此为天机。”
楚岸终于寻到一处可拿捏人的法宝,揶揄笑道:“还不到时候告诉你。倒是六宝,瞒我瞒得好苦,你说怎么罚他?杖责五十,还是剥了上衣泡进水牢里好好让他修修行?”
邵郁头疼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又干他什么事了。”
“那你便痛快承认你就是郁儿,叫我一声三哥。”湘安王挑眉,表情很是诚恳。
“或者亲我一下。”伸过去半边侧脸。
“又或者,晚间我们同寝一被。”楚岸变本加厉:“我晚间必做噩梦,常常惊醒便是瞪眼到天明。到时你也好跟我说说话,叫我不那么无聊也行。”
邵郁:“......”
她真是吃饱没事干才会去关心六宝如何如何。
“王爷还是早些上轿罢。”
邵郁将楚岸彻底推开,人从木榻站起,“别让外头传话的公公等急了。毕竟那头可是皇上。”
“你是答应了?”
楚岸欣喜之情挡都挡不住,再三确认:“你当真答应了?”
邵郁如在梦中,茫然:“我答应什么了?”
“你就是答应了。我权当你答应了。”
湘安王使得好手和稀泥加模糊事实:“你是女孩子,容易害羞,有些话不好明说。我懂。我懂。你放心,我这便吩咐下去。”
“喂!你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方才怎么推湘安王都推不动,一睹山一般岿然而立,邵郁此刻伸手,却连王爷半片衣袖都抓不住。
屏风外连人影都无,飙得飞快:“回头再说,我们还要说一夜的!”
随即门打开,楚岸带走了守在外的公公与左挚。
邵郁哭笑不得喃喃:“谁要与你说一夜了,我还一堆事,没功夫陪你了。”
湘安王嘴角弧度始终挂着,上轿之前还在吩咐左挚:“把我的卧房提早收拾出来,两床杯子两个枕头,元帕备好。”
左挚硬着头皮点头:“遵命。”
心内不免嘀咕,还准备元帕,王爷未免也太自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