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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见,声东击西。”

    棋盘上,大片的黑子只见走势不见棋首。

    长阿含缓缓放下手中的白子,“啪嗒”一声,烛火微微闪动。

    苏罹诀放眼看去,这一抹突兀的白色落下——劫争。

    青葱玉指轻轻拾起一颗黑子,“因何落。”

    语气坚定,再非询问。

    长阿含将黑子信手扔进一旁的白色棋罐中,抬眼直视着苏罹诀。面前的男子丰姿奇秀,神韵独超,浑然天成的高贵清华之气。华如锦缎的乌发,以银丝高束,额前几缕发丝扫过他浓翘的长睫,衬着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一件青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底墨玉带板,颗颗圆润透亮,成色极好。

    “不知姑娘何意?”苏罹诀收敛神情,正色道。

    “因何落,何人落?”长阿含眼神不动,缓缓地继续重复着同一句。

    两人就此对视,一人平静,一人探究,俱不退让。

    倒是站在一旁的梵山耐不住性子,大步上前,喝道:“我家公子好心助你,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在此装神弄鬼,咄咄逼人,真是不知好歹!”

    佩菡一看坏了事,连忙拉住梵山:“梵山!公子尚未开口,你逾越了!”

    苏罹诀轻轻抬手,斜睨向梵山:“退下。”

    “公子······”梵山还欲分辩,佩菡眼疾手快的出手点穴,制住他,低头恭敬道:“是,公子。”

    转瞬,强拖着满脸忿忿不平的梵山离开。

    “何必兜兜转转,不如直来直去、”茶壶仍旧温热,苏罹诀姿态优雅的斟一杯茶水,递给长阿含,玉石之声,纯净浑厚。

    长阿含点头接过,却并不饮用,只是放在棋盘边,指尖摩挲。

    “在下苏罹诀,自南境庄家而来。”

    “长阿含,花林窟。”

    苏罹诀皱眉,花林窟?从未听过。但看她的神情,不像有假,天下之大,或许真有异世也未可知。

    “昨日,长姑娘与随从搬至此处,因着长姑娘的姿容与气度皆出于常人,故而苏某吩咐下属多加留意。”苏罹诀一颗一颗的拾起黑子,收于掌心,慢慢放回棋罐,声音微小清脆。

    长阿含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等着下文。

    “今日,下属突然来报,一行官兵突然闯入,似乎名为搜捕?”苏罹诀微微停顿,眼神投向静坐着的长阿含,却发现她神情无异,心下琢磨,继续说道:“为首的李都贪财好色,睚眦必报,苏某担心长姑娘的安危,故略施小计,从旁相助。”

    “担心吗?”长阿含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面露浅笑,带着一丝轻嘲。

    苏罹诀不动神色的说:“是,世人皆有恻隐之心,何况长姑娘如此绝色。”

    “多谢。”长阿含亦不再纠结,“何以为报?”

    苏罹诀有些头疼,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额间:如此直率,还真是个别致的人物。

    “苏某所求不多,只需共谋而已,各取所需,互助互利。”

    长阿含摇头,“不可。”

    “如果我必定要插上一脚呢?”苏罹诀不轻不重的盖上棋罐,如利刃般的浓眉斜斜上挑,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恕苏某眼拙,长姑娘那位随从的手臂上似有几处掐痕。巧的是,近日芾县一起凶杀案中,名为秦卿的死者经仵作查验,指间留有他人的皮肤碎屑。”

    “想必是死前挣扎时所留下的。”

    长阿含鄙晲凛然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薄唇微动,似笑非笑的反问:“威胁?”

    苏罹诀面不改色:“是共赢。”

    长阿含兴致缺缺,轻轻的抚着右手间的指环,共赢?她本就不是要赢。

    “长姑娘,苏某只需借一枚棋子,替芾县改朝换代。”

    似乎有某一点打动了长阿含,苏罹诀只见面前的女子缓缓抬头,看着他,几番打量之下,璀然一笑,吐香喷艳:“可。”

    美人浅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

    屋外,梵山喋喋不休的抱怨道:“都是你,那女子如此无礼,你怎么不让我教训教训她!”

    佩菡毫无仪态的蹲在台阶上,并不搭理他。

    “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梵山哥哥跟你说话呢,听见没?”心里本就憋了一股气的梵山眼见佩菡对自己视若无睹,更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欲出手。

    “找打?”佩菡看他的架势,终于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我找打?咱俩谁打谁?”

    佩菡不耐烦的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灰,扎开马步,掌心运气:“看来五年没见,你都记不得以前是怎么被我吊打的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梵山却立马泄了气:还在庄家的时候就打不过她,更何况这五年她一直跟在公子身边近身伺候······两番权衡之后,梵山认命的挥了挥手:“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理我了,习惯了。”

    语气蔫蔫,就像是被遗弃的家犬,与他高大健壮的身形形成强烈的对比。

    佩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复又坐下,说:“那女子凭空出现,应是来自异世。”

    异世?梵山不解。

    “我曾听哥哥说过,我们脚下的土地只是诸多世道之一而已,仙魔妖鬼,或许是真的存在也未可知。”

    “那你哥哥又是如何得知?”梵山追问。

    佩菡摇摇头,道:“我问过他,他其实也是听旁人所说,只不过那个人是将死之人,被他强行救了回来而已。”

    .

    .

    .

    李都家中一片狼藉,他怒火中烧的吼道:“此仇不报,我李都把脑袋拧下来给那老娘们当球踢!”

    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规规矩矩的站着,大气也不敢喘。

    “刚才来报信那个人呢?”李都回头,眼神扫视。

    无人应声。

    片刻,终于有一人颤颤巍巍的上前,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说:“禀统领,那个人没有跟过来,而且,看着似乎有些眼生啊。”

    没跟过来?眼生?

    李都虽然出身寒微,面貌丑陋,但凭着自己的几分小聪明硬是攀上了许德凯的大腿,一路混到了县衙统领的位置。眼下,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其中关系。

    望着一地的断肢残垣,李都脸上的横肉跳了跳:“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是什么义杀阁还是莳花馆,谁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