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盆地也是大周的一路，也是京西南路。 </p>
与京东路、江南东路等路不同的是，京西南路没有安抚使、转运使、常平使等路一级的大员，主要还是因为南阳通道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p>
大周枢对地方割据十分敏感，想方设法地加强对六百里外南阳府的控制。将南阳府独立出来，直接受朝堂的控制还不算，还老是插手其它州县的事务。</p>
大周安稳并进入鼎盛时代后，皇帝陛下和几位宰执也觉得京西南路的治理太过混乱，于是直接把安抚使等大员召回，让南阳知府、唐州知州、襄阳知州等人直接对政事堂负责。</p>
京西南路独一无二的地位，此得来。来这里主政的官员，要么是能力超强，要么是受到了排挤，总之是各有特点。</p>
清明节当天，虞允抵达南阳府。</p>
方腊军大肆毁田，激起饥民无数的惊天消息传来。虞允丝毫没敢休息，当天下午便宣布，三月初三在南阳城外的校场点兵。</p>
三月初三，南阳城南郊，卧龙岗以北，白河以西。</p>
校场北面的高台，书舍人、枢密副使虞允，南阳知府，勋阳知府蔺养成，十堰知州，唐州知州，襄阳知州，随州知州端坐其。</p>
负责击鼓的小校收到命令，双手使力，以大槌击巨鼓。</p>
鼓点变换，大旗摇动，点兵开始。</p>
襄阳的水军船队第一个登场。</p>
白河之顺流而下几只靶船，随后出现了装备一对或两对轮桨的车船、外形酷似海鱼的海鳅船若干，还有几艘平底船跟在后面。</p>
战船的军士使用火箭、投矛、大弩等武器攻击靶船，靠近后再用拍杆儿破坏船身，很快把几艘改装过的渔船拆成碎片。</p>
“很好，若是江南的几支水军能够配合如斯，哪里会让方腊军猖獗到今日。”虞允满意地点头，对掌管厢军正印的襄阳知州说道。</p>
“襄阳地处国朝要冲，下官为保水道通畅，不敢稍歇。”襄阳知州客气道，心里却有点儿小得意。虽然不知道虞大人调集水军要做什么，但自己明显是过关了。</p>
然后是十堰厢军。</p>
十堰州城往南，全部是地势复杂的山岭，与夔州路相接。臣服大周的番部组成的番兵，以及全部由山民组成的弓箭手，一直是十堰厢军的两大王牌。</p>
弓箭手前，在营指挥的响箭射出之后，全体搭弓来了次齐射。百米开外的一片稻草人被射得千疮百孔，看得虞允眼睛微眯，嘴角含笑。</p>
以尖刀绳套、短矛铁钩、长柄斧刺作为武器的番兵前。</p>
番兵袒胸露背，不少人还在身刻有图案，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他们尖叫着，奔跑着，只一会儿便登了独龙岗，将“贼军”的旗帜放倒。</p>
在绳套和铁钩的帮助下，所有的山地都不是问题。</p>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番兵果真厉害。还有这弓箭手，手的力道都在一石以吧？”虞允抚须微笑，看向十堰知州。</p>
十堰知州被黄立仁狠狠地坑了一把，到现在还没有擦干净屁股，他微微欠身道：“十堰州城以南，山高林密，番部和山民悍不畏死。商旅不行，道路不靖，若是没几手看家的本事，下官一早便待不住了。”</p>
虞允哈哈一笑，接过小校递来的硬弓试了两下，“不必过谦……嗯，这弓不错，看着不像官作局的。”</p>
十堰知州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虞允看出什么来：为了凑出几百硬弓手，他可是专门写信到明月集，让王三想办法为他搜罗了一大批硬弓。官作局的弓箭质量堪忧，他根本没考虑。</p>
虞允没有太在意手硬弓的出处。大周禁弩不禁弓，民间出产一些好弓再正常不过。</p>
南阳厢军已经被刘成栋带走了大半可用之兵，故而不再抽调大量士兵。但不愧是朝堂直管的重要地方，南阳厢军抽调一千人组成的投石军，给虞允留下了深刻印象。</p>
唐州的马军，和随州的投矛营也各有特点，虞允也夸赞了几句。</p>
勋阳厢军最后一个出场。</p>
校场一角，紧张不已的勋阳厢军都指挥使张天垒，眼神闪烁地问熊成：“咳咳，熊家侄儿，靠谱吗？人家一个个的看去这么厉害，你俩提议的法子……真能让本将被虞大人看重？”</p>
“刷刷刷”的铁矛雨贯穿了随州投矛营面前的木板，虞允激动之下，直接起身观看。</p>
邓宇顺和熊成一起，被李梦空等明月庄高层派过来，只为帮助张天垒获得独领一路的资格。</p>
邓宇顺收回目光，语气笃定道：“都指挥使大人还请放心，只要虞大人确实是能臣，我俩的法子便没有问题。”</p>
张天垒叹口气，心想：如今再有惊天的法子也来不及了。谁让自己没有朝堂大员赏识，也没有乡绅的大力支持，最后只能求助李响这样的豪强呢。</p>
熊成和邓宇顺看着张天垒认命般的表情，心里暗暗好笑，还有些气恼。</p>
看台的虞允正在用茶。他刚刚看过随州投矛营的演练，非常激动，找来随州知州好一阵夸赞。</p>
勋阳府的厢军，向来只是对付东部秦岭可能跑出来的“盗匪巨寇”，虞允不抱什么期望。</p>
虞允临行前查过很多卷宗，知晓勋阳府是开国时，为了防范蜀地政权设立的，后来也没撤销。</p>
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虞允和京西南路的大人们再次坐。</p>
没有动静？虞允很疑惑。</p>
疑惑很快被惊讶、不解、欣赏、赞叹等情绪取代，虞允不知不觉间站直了身体。</p>
只见校场门口突然走进几列老头儿，几列神情严肃、穿着破烂的老头儿。</p>
军衣全是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矛头多有破损，却打磨得格外锋利。</p>
大周的厢军没有退休一说，尤其是被充军的人，一辈子也这么过了。在各地厢军，年老端不动枪的军士占很高。</p>
台一片愕然，不少人看向勋阳知府蔺养成：点兵当然要把最好的军士放来，你勋阳知府这是要搞哪出？</p>
蔺养成心里七八下的，此刻很后悔。之前张天垒跟他说，李响手下有能人在帮忙，他也放心地做个甩手掌柜，继续在南阳府城参加会了。</p>
“张天垒要坑我？要联合李响那个豪强坑我？”蔺养成猜测着张天垒的用意，“没理由啊，他一个武人，能有这么大胆量？再说他也没什么好处啊，李响也没动机，到底是为何……”</p>
虞允的脸看不出喜怒。</p>
很快地，所有的老年士兵入场了，一共三百人。他们排成整齐的三队，步伐沉稳有力，缓缓地从台前走过，全程不发一言。</p>
不追求步速，专注于队形的做法，终于引起了台随州知州等人的兴趣。</p>
一声大喝之后，所有的老头子兵右转。</p>
还没完，五百人的壮年兵接着入场。刀牌手占一列，长矛手占两列，弓弩手占一列。</p>
和老头子兵一样，壮年兵的穿着大多破旧，却缝补浆洗得很干净。武器也有破损，却明显被精心改动过。</p>
又是一声大喝，所有的壮年兵右转，站在老头子兵的后面。</p>
虞允本以为结束了，用八百人来演练已经不少了，前面的各州厢军最多派出六百人。</p>
然而并没有结束，足足两百人的娃娃兵从校场西门走进。</p>
娃娃兵的年龄都在十五岁以下，他们的穿着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多穿着改动过的大人衣衫。武器方面，娃娃兵双手握紧短矛，或者手提单刀，臂都戴着崭新厚实的小圆木盾。</p>
娃娃兵站到了壮年兵的后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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