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南宫氏’三个字,柳壹眼神慌乱了下,随即平静下来。尴尬的笑了笑,“我也想啊,可惜就算我想把整个红尘戏馆卖给南宫氏,他们也不收。”并不看杨俊远。
“难道这事与南宫氏无关?”杨俊远随意的打开罐子,拿起这罐黑色膏体,闻了闻,说道:“这东西试过就会流传开,就算官府在禁,蒲州也泛滥了,再加上范氏是要钱不要命的主……。”顿了顿,话题一转,“这样吧,我去趟南宫府提亲可好?”又自言自语的说:“想来,看在我爹面上,南宫定康也不会不见。”
柳壹无奈,“我无话可说。”
屋里又静了静。
“虽然我家家风严谨,但蒲州的事……,毕竟是我带你进了门。剩下的事,你也不算失败,至少范家……。”杨俊远说着,调皮的把那罐子黑色膏药推到柳壹面前,“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喜欢的事,比如……。”
杨俊远好像非常知道该怎么带话题,所有的话似乎到了上面那句就全部结束了。谈戏、谈人、谈各地风物,这些柳壹喜欢,自己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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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戏馆门口,沈伟冬骂骂咧咧了很久,直到被人打断。
“你又在胡闹什么!”沈雪莹离他一丈开外,双眉直立、气愤至极。
见是大姐,沈伟冬先是缩了缩,接着放开胆子闹道:“我要见柳老板,他们死活不放我进去见她。”
“你要见柳老板干什么?”沈雪莹强压心中不快。
沈伟冬好像被问住了,想了想,梗着脖子道:“纳她为妾。”
“你说什么?”沈雪莹被他这想法吓到了。
沈伟冬见大姐生气的样子,不敢再重提,只是噘嘴不服气的低着头。
沈雪莹也没想他会回答,直接道:“我在上次你住的地方给你定了间房……。”
“小不小气?!哼,你夫家这么多产业,随便哪家都在平阳数一数二了,让我去住小客栈……。”沈伟冬转脸不看对方。
沈雪莹不理他,“我送你过去,明天就回家吧。”
沈伟冬本不愿意,但出于对这个大姐的敬畏,一路让她送到了客栈,好在定的是上房。
客栈上房,沈雪莹打断一直在咕咕叨叨的沈伟冬,“这是平阳城里少数几家不属于南宫氏的产业。”
没想到大姐会说这个,沈伟冬愣了愣。只听沈雪莹继续道:“你根本连柳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说要纳人为妾?”
“什么?”沈传冬好像没听明白。
沈雪莹一脸的鄙视,“我能说的是,人家柳老板可是南宫家的座上客,你凭什么?”
“那杨俊远凭什么?!他也死盯着不放,像苍蝇似的。”沈伟冬梗起脖子,高声道。
沈雪莹杏眼一瞪,“凭什么?凭他是杨博之子!”
沈伟冬一拍桌子,跳起来,“他不过一个庶子,我是沈家嫡长子!座上客?哼,不就是你夫家长包的……。”
“住口!”
沈伟冬冷笑一声,“住什么口?我明天就去赎她,去你们南宫家赎!一个戏子,哼,我倒要看看,我那好姐夫要怎么回?”
“你马上给我回家,从此后没我同意,不准来平阳!”沈雪莹说完转身要走。
“耍什么威风!”沈伟冬一把按住门,“怎么,连走个亲戚也不让?”
沈雪莹冷冷看着他,“有空多了解下时事。现在的情形,劝你不要触霉头。”推开沈伟冬直接出门。
刚关上门就听到杯子砸到门上,后面跟着沈伟冬一连串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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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卫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先是南宫璞到了,又带了十车粮、药。这次守军倒是没为难,只要人不进,东西放进了城。有了李墨带出来的消息,南宫璞定了心。
城内,有了杜岭、卢太医的加入,还有几十车的药物,伤员的死亡率终于得到控制。同时,他们二人还要求冯越和高长靖,将死亡将士尽快火葬,以防可能的病源,连天成卫李大夫也是这么个意思。虽是如此,但难度不小。不少将士在城中有随军家属,二人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思想工作,总算小有成效。
五天后,城外接到解封的命令,大同军撤退。卢太医并没急着走,写了奏折希望太医院支援药材。
南宫瑾纠结了五天,越想越不愿去见姚芳渟。怕她看不上自己还是其次,反而是莺莺的事……。那只明显重新缝制过的锦囊,还需要解释吗?真的不愿意。还有,她师父……。算了,都已经退了婚,离开的时候问声好吧。她会过来吗?如果来,说什么?应该不会来吧。
解封这天,天成卫南门。
这次城门彻底打开,城内外,兄弟二人一眼看到对方,同时微笑起来向对方走去,像是约好一般说了两个字,“回家。”
南宫璞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八喜,八喜机灵的说:“大少爷,我们都准备好了。”
南宫瑾犹豫了下,“稍等。”
南宫璞早就见到他身后站着一排守军将领,点点头。
南宫瑾先走到丁雄辉面前,还没开口,丁雄辉很不舍的说:“主帅,你这就走了……。”
南宫瑾笑起来,“以后,你喊我南宫大哥吧,总比你年长几岁。”
“南宫大哥……。”丁雄辉眼眶有些湿润。
南宫瑾笑着拍拍他肩膀,“既然我是你大哥了,那以后有事没事都可以来平阳找我,随时欢迎。”
丁雄辉用力点了点头。
金建昌身上有几处绑带,始终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他,“回去好好养伤。”
南宫瑾点头,“这个是肯定的,说不定,就不放我出平阳了。”
“为什么?”金建昌奇道。
“唉,每次出门都惹麻烦,家里会不高兴。”南宫瑾无奈的说。
金建昌大笑,“逢年过节的,多拜拜菩萨。”
南宫瑾也跟着笑起来,“升官发财了,别忘了我。平时多走动,有事嘛,你懂的。”
“那是必须的,过命的交情了。”金建昌顿了顿,假装随意的说道:“姚姑娘还不错,你真没打算?”
“她、她在?”南宫瑾没想到他会提,表情略显尴尬。
“大同军一走,她就从西门出城了。应该也没多久,你不追?”金建昌好笑的看着南宫瑾。
南宫瑾愣了愣,“她走了?”发现金建昌戏谑的表情,正色道:“她是好姑娘,不能毁她清誉。”
金建昌像个过来人的样子看着他,“男人嘛,私下在女人面前就不要讲面子了。”又大笑起来,拍拍他,“成亲的时候别忘记请我们喝喜酒。”
南宫瑾笑起来,也学金建昌的样子,“那是必须的。”
二人看着对方沉默片刻,金建昌先开口:“保重。”
“保重。”南宫瑾竟有些不舍。
冯越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南宫瑾走到他面前,二人默默站了会,冯越伸出手,南宫瑾握住,也不知是谁先用力,二人拥抱了下,快速分开,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南宫瑾转身向城外南宫璞安排的马车走去,只听身后有人大喊声,“主帅,一路顺风!”
南宫瑾回头,见是乔大山、胡贵,笑着向他们挥挥手。一时城头上,站出好多人,向南宫瑾行礼致意,七嘴八舌的喊着‘主帅,一路顺风!’也不知是谁,唱起了军歌,歌声渐大,听不出音调,却异常雄浑、嘹亮。
南宫瑾站定,向所有人郑重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杜岭早带着八喜很自觉的坐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很舒适,南宫瑾靠在车上,听着歌声渐远,而南宫璞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主帅?”
南宫瑾笑了笑,“绰号。”
过了很久,应该出了天成卫的范围,南宫瑾躺下,闭上眼。南宫璞看着他,微微有些心痛,只觉左手被轻轻拉住,听到南宫瑾用种委屈的语调说:“哥,我被人捅了。”
“伤的重吗?”南宫璞担心起来。
“很痛,还要装作没事。后来,是萧练帮我缝了伤口,他很认真,但手艺是真心差,还有八喜在一边担心,我只能继续装没事。”南宫瑾闭着眼,脸上有一丝委屈的表情。
“小杜大夫看过没?”
南宫瑾仍闭着眼,“看过吧,上了药,好几天前的事了。”
“还痛?”
“要能哭,早哭了。”南宫瑾撅着嘴。
听他这么说,南宫璞笑了笑,就在这一瞬间,两年来客气、外人的感觉消失,那个离家的小弟弟,真的回来了。“知道你怕痛,一点小事都会哭半天。”见南宫瑾吸了口气,揉揉胸口。“不舒服?”
“有一点,还好。”
“我去叫小杜大夫。”南宫璞正要叫停马车,却被南宫瑾拉的更紧了。
“不要。”
“阿瑾,你的病不能忍着。”南宫璞想要起身。
南宫瑾拉住他,“没事了。”睁开眼,看了看南宫璞,“真的。”说着又闭上眼,“大哥,陪我睡一会吧。”
也不知为什么,南宫璞突然很想哭,“好。”和衣躺下。
车里,躺两个大人有些挤了,南宫瑾侧过身,头靠在南宫璞身上,小声说:“大哥,我回家能成亲吗?”
“和姚姑娘?”
车厢里静了静,半晌,南宫瑾说:“我只要一个女的,肯嫁我就成。这样,怎么说我也有个家,以后生几个像承钧、承锐这样的孩子。不过,我想要个女孩,不用太漂亮,高高个子,平时就扎一根辫子,喜欢红色,还偏要打扮成假小子的样子,我会很喜欢她。大哥,回去就帮我安排好吗?”
“好。”南宫璞看看靠在自己身上的南宫瑾,像是睡着了,但拉着自己的手始终没放。很多事,想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