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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梁老将军即将派驻边城,会有不少同僚送行。谁知,梁府门口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不过,这座府邸也不过是二进的小院,家中只有一个厨娘、一个门房。

    梁烈须发半白,脸色红润、中气十足,似是没想到姚芳渟会到访,很是开心,一起简单吃了晚饭,然后二人打着灯笼在小小的院子里转圈消食。

    “渟儿,梁伯伯真没想到你会来,哈哈,家里几个小子都没你上心。” 梁烈一直很开心。

    姚芳渟在他身边,笑着说:“梁伯伯,那是几位哥哥事忙,哪有渟儿这么空。”

    “南海到京里可有不少路,你师父呢?”

    “是师父带我来的,师父让我多陪陪梁伯伯、讲讲话,他明天过来打扰。”说到师父的时候,姚芳渟一脸笑意。

    梁烈看在眼里,缓了缓,笑着问:“渟儿今年多大了?”

    姚芳渟脸红了红,小声说:“不小了。”

    “别嫌梁伯伯烦人,不小了,怎么还是姑娘打扮?梁伯伯军中也有不少好男儿……。”

    “梁伯伯呀……。”姚芳渟脸更红了。

    “长得也不差,没道理呀,是没人提亲?”梁烈假装很诧异的问。

    “不是……。”姚芳渟声音很轻。

    “不是?那就是有人提亲了?有人提亲,你这是看不上人家?还是你师父?” 梁烈瞪着眼睛说。

    “不是,渟儿只是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这么快嫁人罢了。”

    梁烈站住,看着姚芳渟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渟儿啊,你这么聪明,心里总是通透的。就算师父再好,也不是你不嫁人的理由。”

    “梁伯伯。”姚芳渟低下头。

    梁烈忍不住继续说道:“梁伯伯不是一次这么说了。就算你愿意当外室、小妾,但他是你师父!你师娘也常写信给我,让我带你走。渟儿,不值得的。”

    姚芳渟不答,这几年梁烈几乎每次见面都这么说,从一开始要认她当义女,带她离开南海,到给自己儿子说媒,想她嫁入梁家。每次,她都是摇头不愿。

    “你爹只有二个女儿,绣儿要是还在……。唉……”梁烈说着,继续绕起了圈,不再讲话。

    姚芳渟跟在他身边,过了很久轻轻说:“梁伯伯,渟儿知道的。”

    梁烈笑了笑,“你什么都知道。那好,梁伯伯问你,离开京城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姚芳渟想了很久,“我打算回南海。”

    梁烈苦笑一声,摇摇头,“你师娘让你回去?”

    又沉默半晌,梁烈道:“你那些叔伯是不会管你的,按你师娘那脾气,你还能回得去南海?”看看姚芳渟,见她仍低着头,“渟儿,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当年你被拐……,好在回来了,我也不想说你师父的不是。你师父有你师父的打算,他对你也没个章程不是?再下去,你也不年青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贪欢。” 梁烈在姚芳渟对面站定,严肃的问:“平阳南宫氏是不是来提过亲?”

    姚芳渟一愣,抬头看着梁烈,不知该怎么答。

    梁烈道:“你师娘告诉我的。她说,她已经同意与南宫氏联姻。”

    “什么?”姚芳渟呆了呆,“她怎么能同意?”

    “我打听过,南宫氏很有钱,配的是长房嫡次子。听说他们家长子有晋地第一美男之称,那次子想来长的也不会太差。再者,他家有不纳妾室的传统。不管他家怎么会想到你,梁伯伯希望你能同意。”

    “梁伯伯。”姚芳渟不愿意的摇摇头。

    “要是我还有其他儿子,也不会把你嫁到人家家里去。唉,当初就是太由着你了。渟儿,目前看来,南宫氏还不错。你要是还想回南海,怕是必须同意了这桩婚事。”

    姚芳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倔强,之后无论梁烈怎么留她住下,她都不肯。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老人眼里失望的眼神。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姚芳渟是后悔的,师父本就交待过今天好好陪陪梁老将军。其实,自己的婚事,梁伯伯说过不知多少次,但这次是真的不想听、不愿想。就这么走了,梁伯伯一定很失望、很难过吧,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姚芳渟低着头走,一度想折回去,至少道个歉。梁伯伯说的根本没错,不知道离开京城以后,还能去哪。回南海?这么多天,师父从没说过要带自己回南海。还能回得去吗?这次离开不就是因为回不去了吗?现在,整个南海都知道,她姚芳渟不知廉耻勾引师父,但真不是这样。可,师父是个英雄,要说两情相悦,这与抹黑有什么区别,不能的。

    师父是个英雄啊!却从不讲,每次都讲爹如何为国为民。但自己看到的,是师父在大风天收留灾民,是师父帮着大家重建家园。在南海,只要进了南海派的山门,就是安全之地。虽然师娘严苛了些,但师父还是默默做着善事,他不需要人家知道,这才是英雄。

    当然,爹也是,只是爹战死之时,虽然自己已五岁,但爹爹一直在海上从没回过家,而娘,不知为什么却抛下了自己和姐姐走了。是师父收养了姐妹二人,是师父告诉她们为人的道理,要心有大爱、存善念,不求回报,这才是英雄之后。

    不知何时,姚芳渟已走到客栈门口,低头想了想,还是走进去,敲了徐葆深房间的门。

    门敲了很久,终于开了,可开门的并不是徐葆深。一个十一、二岁,小脸红扑扑的女孩,胡乱扎着头发,衣服有些皱,姚芳渟并不认识。女孩向姚芳渟福了福,“姐姐好,我是老爷刚买来服侍老爷的。已经很晚了,彩儿退下了。”说完又行了个礼,匆匆走了。

    徐葆深似乎刚从床上起来,披了件衣服,见到她惊讶的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今天住梁将军家,明天我来接你?”

    见她情绪低落,拉着她的手坐到桌边,为她倒了杯水,“小野?怎么啦?”

    “师父,师娘是不是答应了南宫家的提亲?”姚芳渟坐下,不看徐葆深。

    徐葆深看看她,叹口气,也在一旁坐下,“小野,不管答不答应,这事总要你同意才行。”

    “师父能做主?”

    “这……。”徐葆深尴尬的笑笑,“大不了,小野不回南海,找不到你这亲也没办法成。”

    姚芳渟抬头看看徐葆深,果然回不了南海呀。于是,小声问:“师父陪着小野吗?”

    徐葆深苦笑了一下,“小野,你知道的……。”

    “那这次师父出来,和我在一起,师娘知道?”姚芳渟继续问。

    徐葆深不答,沉思片刻道:“小野,想听师父说几句吗?”

    姚芳渟只是看着徐葆深,徐葆深避开她的目光,握住她的手道:“南海人人都说你……,这对你真的不公平。师父努力了,没办法,是师父对不起你。小野,你能原谅师父吗?”

    姚芳渟不答,低下头不再看他。

    徐葆深紧紧握住她的手,“师父舍不得,但更想你有个好的归宿。那个南宫瑾,师父也打听过。那人,从小就害人性命,偏偏家里还宠的厉害。说是失踪,其实是在外头躲了几年,没想到一回来又是当街伤人,他家里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护短,断人全族生计。”

    徐葆深叹气,看看姚芳渟。见她皱皱眉,以为她心有不满,微微笑了笑,“师父不想你嫁给这样的人。而且,听说他身体不好,有暗病,可能是短命无福之人……。”

    “暗病?”姚芳渟眉头皱的更深了。

    “流连花丛之中,说不清的脏病。”

    姚芳渟抽回手,“他不是那种人。”

    徐葆深轻叹一声,“师父也相信他不是,看他也算是气宇轩扬,那些应该是传闻了。但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师父不放心啊。你这么善良,不要被骗了才好。”

    姚芳渟不再说话,默默喝了口水。

    “小野,师父很矛盾。你师娘说,他家有钱,又这么宠这个小儿子,你嫁过去,只要伺候好自己夫君就不会吃亏。但师父真怕你受了欺负,平阳这么远……。”

    “师父,”姚芳渟打断他,“你是要我嫁吗?”

    徐葆深一脸痛苦,“如果你不愿意,师父拼着被人唾骂,也会给你在江南置宅。师父记得,你最喜欢江南烟雨是不是?”

    姚芳渟又低下头,微微有些失望。

    “小野,你那些断了关系的叔伯,要知道南宫氏提亲,怕是又会贴上来。到时候,你不要又心软了。想想这些年,他们怎么对你们姐妹。绣绣,她……。”提到姚君绣,徐葆深声音哽咽。“绣绣临死前还惦着你,师父答应过她、答应过你爹,一定要照顾好你。已经、已经对不起你爹了……。”徐葆深闪着泪光,似说不下去了。

    姚芳渟呆呆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问:“如果我答应嫁去平阳,是不是就能回南海?”

    徐葆深微微皱眉,“小野,大家这么对你,你还记着南海?师父一直以为你会记恨大家。”说着伸手轻轻摸摸她头发。“你就和绣绣一样善良。”

    姚芳渟摇摇头,心里很难过,“只要还能回南海,就好像……还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