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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绝地闻马嘶

    ,最快更新霜赋最新章节!阿仲扶着赛罕,艰难地奔逃在青石雪地间。

    二人皆受重伤,体力又所剩无几,如此三步一倒,两步一摔,定然逃不了多远。

    赛罕忽地停下脚步,倚靠在身旁一块青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脸色惨白,显是失血已多。

    他望了望身后密密麻麻的脚印,哈哈一笑道:

    “你我兄弟今天怕是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阿仲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无奈道:

    “此地尽是积雪,又无树木,咱们又非是插了翅膀的鸟儿,脚印是绝然抹不去的。”

    他突然想起那个吴钩堂中,踏雪无痕的灰袍人,又洒然道:

    “我要能走上千百脚跬步,便没了这脚印烦恼。”

    赛罕闻言,更是嬉笑连连,道:

    “这个世上哪有能踏上千脚跬步之人,就会瞎扯淡。”

    阿仲笑而不语。

    他忽地胸中一动,计上心来,冲着赛罕道:

    “阿罕,我以为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都死,活着一个,兴许日后还能报仇雪恨。”

    赛罕眼珠一转,会心一笑,道:

    “眼下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咱们兄弟便听天由命吧。”

    言罢,他捂着伤口,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五年多了,两人互托生死,形影不离。

    终于,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

    阿仲有些伤感,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赛罕。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赛罕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刃,递给阿仲。

    这短剑正是那断肠剑。

    阿仲看了一眼,虎目一酸,竟落下两颗热泪。

    他诚然道:“多多保重,若有缘,定相见。”

    赛罕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花,潇洒一笑,便朝山下撞撞跌跌走去。

    快要拐进一处山坳消失不见之时,忽地大喊一声:

    “我把那些酒藏在床底下了,嘿嘿,沐焕羽,你这狗娘养的东西,有种就来找你爷爷啊,哈哈。”

    笑声顺着风声,荡彻在整个雪山夜空之中。

    前半句乃是对阿仲说的,后半句则是跟沐焕羽讲的。

    为的自然是让沐焕羽寻声而去。

    阿仲原地愣站了半晌,他蓦地收起手中短剑,运走劲元,以更加撕心裂肺的高声叫嚷道:

    “沐焕羽,闻人雪是我老婆,你想得到她,下辈子吧,哈哈!”

    喊完,便噗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老血。

    他嘿嘿一笑,晃了晃鬼御,转身便朝雪峰颤颤巍巍摸去。

    逃兵两路,追者一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夜已深沉,暴雪扑面,疾风肆虐。

    这大概是阿仲来此之后见过最大的一场暴风雪了。

    雪峰坡陡,常人亦是行路艰难,何况伤者。

    阿仲初时还能走走跌跌,到了后面,便只能摸摸爬爬了。

    他的手因不停地爬地摸雪,早已冻得铁青铁青,没了知觉。

    他忽地停下踉跄脚步,跌坐雪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白气。

    也不知沐焕羽那小子往哪处追寻,若是朝山下去,赛罕只怕要完蛋了。

    虽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毕竟还有洛姬一线希望。

    他这般念想,便当下抬头,眯起眼睛,四处张望。

    洛姬会在雪峰高处点上一盏风灯,以便他找寻。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只是现下所看之处,不是茫茫白雪,便是黑乎乎一片漆黑,半点亮光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寻错方向了?

    阿仲狐疑间已然起身,鬼御作拐,继续艰难跋涉。

    过了良久,他渐感体力透支,饥寒难耐。

    一股不祥的预感隐然生于心头。

    似他这般蜗牛行速,耗时如此之久,沐焕羽竟还未追来,莫非他冲山下而去了?

    阿仲如此一想,一颗心便瞬间沉了下来。

    他开始担忧赛罕。

    他不知不觉地往身后山下回望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瞧他登时喜上眉梢,心情大好。

    原来方才暴雪越发肆虐,他走过之处,不到片刻,脚印便已被落雪埋填地严严实实。

    这下沐焕羽要找他们可不容易了,哈哈。

    他自得自乐的笑声忽地有了回应。

    “嘶嘶,嘶嘶。”

    一个鸣响随着风声,从黑暗中传了过来,像是应和他的笑声一般。

    阿仲闻声心头一怔,立时大喜过望。

    此乃马嘶声,洛姬的车驾定然就在不远处。

    他赶忙咬紧牙关,往那声响处摸索而去。

    果然,雪地尽处孤单单地停着一驾马车,车盖一角挂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风灯。

    那灯在凛冽寒风中嘎吱嘎吱,左摇右晃。

    除了这车马,周遭并无他人。

    阿仲稍稍一讶,便朝马车走了过去。

    正要撩起帐子之时,忽地帐子自己掀了起来。

    内里探出了一张俏脸。

    脸上精致秀鼻高高翘,水灵大眼汪汪瞧。

    她一见来人,登时吓了一跳,张口欲呼。

    阿仲见状急忙捂住她口鼻,脚一蹬,手一推,顺势钻进了车内。

    百灵惊甫未定,呼吸急促,胸前曲线起起伏伏。

    显然,她方才被吓得不轻。

    阿仲嘘了一声,示意她莫要惊慌声张。

    他慢慢放开捂毕口鼻之手,轻声道:

    “为何只你一人,洛掌殿他们呢?”

    百灵娇喘连连,道:

    “我家主人出城不久便将随队罗刹打发回去了,她和千秀姐姐现下在雪峰上采冰凝苔呢。”

    阿仲愕然道:

    “将守卫都遣走,那谁人驾车?”

    百灵呼吸渐缓,她秀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胸脯,得意道:

    “我呀,这等小技本姑娘拿手即来。”

    阿仲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姑娘你又为何孤身在此,就不怕被野狗豺狼叼了去?”

    “此处草木不生,人畜难存,哪来得狼狗野兽?”

    百灵瞥了他一眼,撅嘴继续道:

    “峰路陡峭,马车上去不得,主人便令我在此挂上风灯,等候公子。我等了好久,竟睡着了。”

    阿仲一听,苦笑道:

    “你真是个称职的好守夜人,若非适才马儿鸣嘶,我定然走错路,往另一处寻去,你挂的那风灯,早就灭了。”

    百灵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瞅着阿仲,奇声道:

    “是吗?诶,你身上怎么都是血呀,你受伤了吗?”

    阿仲听她如此一提,登时想起了走漏消息之事,沉声道:

    “你是否告知了沐焕羽我和赛罕今晚出城?”

    百灵闻言愣怔片刻,喃喃道:

    “今晚出城?我告诉少爷?公子你在说什么呢?”

    阿仲狞脸带血,紫瞳凶煞,他双手发力,紧紧掐住百灵秀肩,低怒道:

    “你不要跟我装蒜,那日在女阖,我与千秀都听见你跟沐焕羽说,洛掌殿今日庆典后便会出城。”

    百灵显然被他这般反应惊得不轻,只见她秀目一红,小嘴一沉,哭了起来。

    她泣声道:

    “覆霜城谁都知晓主人每年今日必会出城采集冰凝苔,以祭紧那罗先掌殿,我便是将这些告诉少爷,那又如何呢?呜呜···”

    阿仲剑眉一蹙,喝道:

    “那日在霜斋白崇翎房前,你定然已经听得我与洛掌殿商谈今日带赛罕出城之计,事后,你便将这些告知沐焕羽,最终促成今晚祸事。”

    说道此处,他使劲摇晃百灵香肩,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