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元明和村长的心里都清楚的很。
爱香她究竟去了哪里,孙元明的钱还能不能要的回来,大家都清楚的很。
只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去捅破这层孙元明并不想承认的纸罢了。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村民们大多都不识的几个字。
能出去像是孙元明到矿上打工的人也没有几个。
而丈母娘口中的什么爱香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孙元明他老婆跟其他男人跑了!
后来,孙元明前前后后的拜托过村长好几次的带他去爱香的老家。
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后来实在没了什么办法的孙元明只能默默的咽下了这口苦水。
山里那些淳朴的村民,哪里懂得什么报警,更别说像是什么法律这么深奥的问题了。
最后他跟爱香的事情也就只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可是现在家里毕竟失了劳动力,孩子又亟需有人来照顾,孙元明甚至有时候在想,当初恨不如爱香走的时候把孩子带走。
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留下什么念想,一个人干净利落就这样走了也好。
他觉得他现在这样的半死不活,就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又废人有什么区别呢?
经历了生活大变迁的孙元明,意志一天比一天的消沉。
可能人真的是一种比较神奇的物种吧。
在孙元明出事的那一年,虽然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在那之前孙元明的儿子在家里还是很受宠爱的。
直到孙元明开始真正瘫在轮椅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孩子好像真的就是开始长大了。
当然孙元明的这一瘫,就是几十年。
小儿子为了照顾残疾的孙元明,从三岁起就开始挑起了照顾父亲的大梁。
没有力气推动孙元明的轮椅,他就使劲推,天天推。
没有灶台高,他就在做饭的时候踩着个小木头凳。
没有来钱之道,他就去找村长,找家里条件相对好一点的村民去问。
就这样,孙元明爷俩相依为命,十年如一日。
在这期间,爱香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哪怕是一次。
而在孩子的心里,好像母亲这个词也早已淡出了他所有的记忆。
慢慢的,孙元明也开始不再对于过去的事情像从前那样的纠结。
看着他的小儿子现在能够如此的孝顺他,他好像开始慢慢的原谅爱香对他所做过的一切。
在顾辰第一年来到惠普村的时候,孙元明的小儿子从来都没有上过学。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该怎么写。
顾辰带他识字,教他做人,在顾辰身上,他说他学到很多。
他说父亲不善言辞,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里最高的地方,一天天的望着门外。
后来直到孙元明死的时候,脚下还垫着那一副绣有牡丹花样的鞋垫。
孙元明说,那是他活了一辈子,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东西。
后来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孙元明也领上了国家残疾人证,一年下来也能领到四到五千块钱的补贴。
从此吃喝倒是不再成了大问题,但孙元明一直就想着赶紧让儿子找个媳妇儿。
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不好,家中大人又无法帮上什么忙,全凭儿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
孙元明走动也不方便,最后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听村里路过的村民们说,最近几年政府好像在搞什么开山修路,大伙儿以后的日子不仅开始好过了,而且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以到公路上打工赚钱。
没啥技术也行,只要你有力气,那老板就要你。
孙元明听完之后,开心坏了。
那一天儿子刚进门,孙元明就赶紧叨叨的告诉了儿子这个消息,孙元明还说这是个机会。
正好趁着这次修路说不定能多挣点钱不说,到时候还能把家里的老房子翻新一下就更好了。
这房子从他爷爷那一辈就在开始在用了,一到夏天阴雨天的时候,家里就跟水帘洞似的。
将来若是找了媳妇,人家肯定不能跟他一起过这种苦日子的。
孙元明儿子一听父亲竟然让他去打工,那不就是孙元明在家没有人照顾了吗?
孙元明的儿子当即就给回绝了。
“爸,你不能拿你的腿开玩笑啊!”
“我一个人能行,有时候我不也给你能做一些简单的饭吗,放心吧,我肯定饿不死我自己的。”
在孙元明的再三劝解之下,孙元明的儿子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他现在肯定不能出去打工,若是父亲到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出点儿什么事情,连个能扶他坐起来的人都没有。
孙元明后来也没有了什么办法,他说他儿子的脾气也实在太臭了,从来都是这样听不进去劝。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孙元明能明显的感觉的到,好像村里人的生活开始变的好起来了。
孙元明有时候坐在院子里竟然能听到音乐的声音,有时候还能听到大喇叭在那里喊着什么苹果,香蕉,西红柿。
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刘二娃俩口子的家里也好像通上了电。
孙元明正好叫住了门外经过的好心大婶。
“刘婶儿,外面哇哇唱的那是什么呀?”
“你说这个啊,刘婶抖了抖拿在手里的塑料袋。”
“这是什么呀?”
“这是苹果,我刚买的!”
“苹果?”
“嘿嘿嘿,你还没吃过呢吧?这是我刚在村口买的。”
“村口有卖苹果的?”
当村长讲到这里的时候,趴在一旁的赵找不禁流下了一行眼泪。
赵找说孙元明一家人实在过得太苦了,苦到她无法想象,苦到她觉得在孙元明面前,她一无是处。
“元明,这几年苦了你了,咱村人现在靠着政府的帮持,大伙儿的生活好了很多,你看以前哪有人家吃过苹果啊,现在呀,就连卖水货的大卡车都开始进咱村里来卖货了,那娃娃唱的,就是叫人们出来买东西哩!”
“那你们这是在路上打工了吗?”
“就是修路呀,一天能挣几十块钱,来钱呀,快的溜,快的很嘞!嘿嘿!”
刘婶边说边笑着,哈哈大笑着。
孙元明看着刘婶手里提着三个苹果,孙元明觉得一定可沉了。
孙元明从来没有吃过苹果,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苹果。
“刘婶,这苹果是个啥味呢?是酸的?还是辣的呢?”
听完孙元明的话,刘婶更是笑的愈发的厉害了。
“元明呀,你想吃就像你儿子去买啊,你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了。”
“哎呀,你就告诉了我吧,我就是想知道一下苹果是什么味道。”
“苹果呀——”
“爸,明天我就上汽路上打工去!”
正当孙元明和刘婶聊得正欢,这时候孙元明的儿子回来了。
刘婶看孙元明儿子的眼睛里好像还带着一股杀气,就赶紧从旁边溜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孙元明小心翼翼的问了儿子一句,为什么突然想去修路,孙元明儿子是这样回答的:
“我想到时候给你买俩个苹果,让你尝尝。”
村长说,他不知道孙元明当时有没有流泪,反正顾辰后赵找听完后都落泪了。
孙元明的儿子在临走的这一晚上,给孙元明做了一个简易的助行器,把便盆放在床边,把水瓶灌满了水,把白菜搬到了锅口。
本以为到汽路上做工,几天就能回一趟家,孙元明儿子也没有做过多的安排。
结果第二天一到工地他就傻眼了。
修路的老总告诉他们,他们村口附近的这一段路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他们要去距离他们村还要远的其他村子里去,那里也是山路。
由于路途太过于遥远,所以工地给他们提供了住宿。
说是住宿,其实也就是在杂草很低的地方搭上一个临时帐篷。
村子里的人不为贵,夜里有个蚊虫叮咬对他们来说那都算是小事。
一同来打工的那些叔叔大爷睡觉的时候打的呼噜震天响,可是孙元明的哪里睡得着啊!
他一心想着的就是家中走动不方便的老父亲。
这些年,家里一直也没有什么钱,孙元明也不像其他残疾人那样,能去定期的复查,或者吃药。
孙元明则是全靠着死撑,只要死不了就是没啥大事。
过了四五天的光景,孙元明的儿子跟老总提出了想回家去看看父亲。
像老总说明缘由后,幸好是个通情理的老总。
老总不仅能让他回家一天,而且在走的时候还提前预付了他三百块钱的工费,不过回家的交通工具就得靠他自己来想办法了。
孙元明的儿子当时高兴极了, 握着老总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谢谢,还说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孙元明的儿子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卖水果的小摊前买了俩颗红溜溜的苹果。
提着俩颗沉甸甸的苹果,孙元明儿子的心里简直就是乐开了花。
他觉得,父亲看到他带回来的苹果,一定会开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