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处处奇峰林立,云涛渺渺,实在称得人间仙境,但若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去到山贼所讲的山峰,却并非轻松之事。杨湛与花玲珑牵马翻过山头后,便策马扬鞭的沿着山麓疾发,待半个多时辰后,二人才终于来到彼端的玉屏峰下了。
玉屏峰除了也掩映在烟云波涛之外,其他地方却与别处大有不同。杨湛和花玲珑才一下马,便见山谷中有一片开阔土地,三两农人正在其中辛勤劳作,丝毫不似先前所过山头那般混乱。
杨湛本就是来寻人的,如今见有农夫耕作田间,却是喜出望外,便急急下马上前询问起来。只是非常不巧,田地中的人在听到陶雍这个名字后却一脸茫然,皆说未曾听说过此人。
杨湛觉得很失望,但又不肯就此作罢,便又再重复了一遍。只见农夫个个停下手中活儿笑道:“年轻人,这玉屏峰下只有四户人家,绝无陶姓之人。”
杨湛从对方自在的神情中能够察觉出他们并没有说谎,便只好遗憾的退回到路上来。花玲珑见杨湛一无所获,便低声说道:“湛儿不是说那陶雍擅长易容之术吗?那他会不会就扮成其中的一个农夫了?”
杨湛却摇摇头说道:“你看他们个个汗流浃背,若是易容而来,绝对要露出破绽。”
花玲珑将信将疑的朝田间多望了一眼,确不见这些人有何异常之处。杨湛当然知道花玲珑也是心急着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出陶雍,便又再说道:“傅道长曾说这陶雍乃伶人戏子出身,怎么受得了这些樵耕之苦,所以他们并没有瞒骗于我。”
发现杨湛竟然是一个如此心细之人,花玲珑岂能不心中欢喜荡漾,便望住杨湛傻傻的笑了笑。
只是花玲珑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天然无邪,再加上那皓齿明眸,着实惊艳动人。杨湛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便与花玲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了。
花玲珑见杨湛这般沉致的望着自己,却也是难掩心旌摇曳,便红涨着双颊朝前缓缓挪出一步。
但杨湛却忽然回应过来,却顿时尴尬的耳背通红,只好故作不快的说道:“花大姐总是笑我。”
花玲珑分明体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如夜半凝望天空星辰,明明那么的近了,待要伸手之时又顷刻变得遥不可及。这感觉究竟是美妙的,抑或是缺憾的,也许永远只有杨湛自己才知道。
杨湛见花玲珑黯自凝神呆立,便催促道:“山下不见人,咱们便到山上去看看。”
说罢,杨湛便如同逃跑一般的急急离开。只是玉屏峰山下不见陶雍身影,到了山上更是空空如也,除去山顶异石间的一处草亭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来人迹象。
那些山贼说此人曾在附近三座山峰流连,杨湛在玉屏峰找不到他,便只得去莲花峰查探。但经过刚才略显尴尬的一幕后,杨湛似乎刻意保持着与花玲珑的距离:便见花玲珑策马前追,但杨湛总是领先她一丈之远;花玲珑找来话题,杨湛却每每简洁应付,如此一来,原本临近的莲花峰,便让花玲珑觉得走了许久。
莲花峰下有一条小溪,蜿蜒曲折后便注入一个十数丈宽的水潭,一老一少两个垂钓者正专心致志的端坐水潭岸堤。
杨湛示意花玲珑就地等待,然后自己便悄悄的走了过去。
“爷爷,为什么这鱼儿还不上钩?”垂钓孩童不耐烦的问道。
一旁的老者却忍不住身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便骂道:“教你多少次了,钓鱼要安安静静的,你看你这一喊,爷爷这边眼看就要上钩的鱼儿就又跑了。”
孩童只得无辜的点头,却望见身后站着的杨湛了。
孩童看了看杨湛,又再看了看老者,却死活不敢再多说话出来。而老者一番脱钩,便专注的重新上饵,待重新将鱼竿甩入水潭之后,便又全神贯注的盯住湖面了。
孩童大概真的很想告诉老者身后来了个陌生人,但他又不能弄出动静打扰了爷爷,便只好将目光来回反复的移走在二人身上。如此情景,杨湛却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只是杨湛这一笑才发出,水面上便忽然漾开一圈水晕,那就要上钩的鱼儿又被惊跑了。
老者自是怒不可遏,随即扬起巴掌又拍了一下孩童的脑袋,并连拍带骂的说道:“叫你还闹,叫你还闹。”
老者发现孩童挨了巴掌后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身后,便扭头望去,却也吓了一大跳。
“老人家莫慌,我只是过来问个路,并不想打扰你钓鱼。”杨湛客气说道。
老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笑声并非孩童传来,而是由身后这个陌生青年发出,便没有好脾气的说道:“老头子忙着钓鱼,这会儿可没空。”
杨湛感觉的出老者是在责怨自己吓跑了上钩之鱼,便说道:“水清无鱼,对面有许多莲蓬枯枝,老人家何不到那里去?”
老者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对面既然能长莲蓬,其水必浅,就算有鱼也只怕是小米小虾。”
杨湛却笑了笑说道:“若对面钓起了大鱼怎么说?”
“你不是要问路吗?如果钓起了大鱼,老头子就给你问路呗。不过那钓起来的鱼儿得归我。”老者略略答道。
杨湛便借来童子鱼竿,然后纵身越过湖面,便端坐着静候鱼儿上钩。但情况似乎不大妙,杨湛自扔出鱼线后许久都不见有所动静,便也暗自好奇起来。其实老者说的一点没错,这水潭一边深一边浅,而山中之鱼又喜逐活水,自然都集中在老翁一侧。
杨湛细细一想,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此地再无他人,若不问这爷孙俩,只怕再无地方可以询问。如此,杨湛也只好硬着头皮赌赌运气了。
与其说是赌运气,倒不如说是玩花样,便见杨湛从一旁枯草丛中折来三五残叶,稍稍拿捏后又再丢入水中。彼端的爷孙二人看不懂,便无谓一笑,然后专心自己的垂钓了。
杨湛微微探出一指,乃对着水面悄悄发力,水上那丢落的残叶便来回轻轻的摇荡起来,待杨湛继续发力,这几片叶子竟然蜻蜓点水般的跳动起来,如此情形却非对岸之人能见到的。
不知为何,在杨湛发力片刻之后,水潭中的鱼儿纷纷竞相朝他这边游来,争抢之下却将浅水淤泥搅得浑浊不堪。老者和孩童望着湖面这般奇怪变动,却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杨湛是以内力控制残叶舞动,使得水下鱼儿误以为是有昆虫过境,便都凑过来要分一杯羹。但枯叶毕竟是枯叶,引得鱼儿过来之后,杨湛便卸去内力,静待这成群大鱼能有一个愿意上钩的。照此说来,却又算的是赌运气了。
杨湛只觉得手上鱼竿一紧,便双臂斜斜的向右一甩,顿时便见一条大青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起来。孩童自是最开心的一个,便撒手丢下鱼篓朝对面奔了过去,花玲珑亦是急急下马上前看个究竟,唯独那老者一脸困惑的仰头张望。
只是待孩童抱着这大鱼过来之时,老者却再无话可说了,只好提着这大鱼兴奋的打量了起来。
“果然是一条大鱼,今晚有的吃了。”老者洋洋得意的说道。
“那老者可知道黄山自在客陶雍吗?”杨湛问道。
“陶雍?没听过。”老者果断答道。
杨湛只好定了定神,尽量不要让自己叹息出来。但老者却又说道:“此地方圆百里只有两个村落,皆无陶姓人家,外人亦十分少见,只怕这鱼儿我是白收了。”
杨湛有些遗憾,只得将鱼竿归还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