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茹?
他叫她千茹?
好像记忆里,这样的称呼一次也没有过……
但,沈千茹还是马不停蹄地倒好了水,踩着阎捷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拖鞋真的好柔软,每一步……都那样让人舒心。
“喝水可以,可是你是小男子汉了,不能还要别人陪你睡相反……妈妈是小女生,你不仅应该单独睡觉,还要保护最里面房间的妈妈,好不好?”把究究放回到床上,压好被子,正好接过沈千茹递过来的水。
“我听大猴伯伯的话,是不是长大了可以变成跟大猴伯伯一样的人?”究究端过水杯喝过水,边躺下边不甘心地问。
“那,究究说我听听,大猴伯伯是什么样的人?”阎捷挑了挑眉,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
“嘻嘻,就是很好呀。”究究眯着眼睛笑,那神态像极了沈千茹的眉眼。
“怎么个好法呢?”说实话,赞美夸奖之词,阎捷真的是从小听到大。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听多了以后会本能上有些反感。
可是在沈千茹的面前,他怎么找不到一点优越感呢?
为她做了这么多,没听到她半个好字不说,也没在她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他从来没有这样有挫败感过……
“就是就是很好很强大呀。”睁着眼睛努力想了想,究究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里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
想了半天,也就是加了一个“强大。”
“他睡着了。”沈千茹小声在阎捷身后提醒,生怕他又会将究究吵醒。
“嗯。”应了一声,阎捷满意地又压了压究究脖子那里的被子,这才与沈千茹退出了房间。
很好很强大。
很幼稚单纯的形容,可是却让阎捷极为满足。
其实单单一个“很好。”,已经让阎捷很满意了不料,聪明的究究,又认真地加了一个“强大。”
是的,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是弱小者,更何况是阎捷这个本就是“强大。”的人。
“强大。”这个词,恰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起到了“强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勾了勾,露出一丝不意察觉的笑意。
“谢谢你。”走廊里,沈千茹认真地说道。
是的,她想过了,刚刚他那么生气那么动怒,一定是因为她的不懂事。
这段时间,凭心而论,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可是她,竟然连一个谢谢都没有。
特别是看到究究说他“很好很强大。”的时候,他眼里那隐忍却又忍不住外溢的光彩,沈千茹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做点什么,以此来偿还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关照。”
可是,她到底应该怎样感谢呢?
他需要红包?还是需要礼物?或者说需要怎样的礼物?!
虽然知道他与陈守云一样,都属于那种什么也不缺的人,可是做了是心意,不做便是没有心意这个浅显的道理,沈千茹还是懂的。
“谢我什么?”片刻,阎捷有些想笑,但却生生被他压住了。
转身,不动声生的推门步入旁边的房间,打开灯,顿时房间里被一层软软的huáng sè所覆盖,温暖无比。
谢什么?!
沈千茹也是一愣。
但顿了顿足,还是跟了进去。
“谢谢你帮我争取到了究究的抚养权。”这不是显而异见的么?还需要这样明确地说出来?
沈千茹眨巴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还有呢?”回看了沈千茹一眼,走至小几前,然后煮水泡茶。
“我来。”知道阎捷喜欢喝茶,可是却不知道他这么喜欢喝茶他的家里,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取到茶具。
沈千茹搓了搓手,然后抢着从阎捷手里夺过茶具。
“这种普洱是可以放到茶壶里煮的。”看到沈千茹笨手笨脚的样子,对茶水很有讲究要求很高的阎捷却不紧不慢的在一边提醒,由着她“新手上路。”
或者在某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他可以窝在沙发里,看着她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煮茶的情景,或许比喝上上等的茶水更加的让人舒心怡人。
“哦……”看了看“袖手旁观。”的阎捷,然后又将倒在水杯里的茶叶放到茶壶里。
沈千茹原本只是想要客气一下,不料他真的放手让她去做。
泡茶就泡茶呗,要求又那么多。
她怎么知道茶叶是应该放到杯子里还是应该放到壶里?
可是,谁叫他是她的“恩人。”?
所以,还是乖乖听他说的,改正刚刚犯的“错误。”
“还有呢?”阎捷看着她操作生疏,但态度良好,所以也就不追究一些细节了。
往煮茶的旁边沙发上一坐,示意沈千茹也坐下,然后挑眉问道。
“还有什么?”按照他说的已经煮好了呀,还有什么?
好,沈千茹承认,她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脑子缺氧短路不明就理。
“还要谢我什么?”这个笨女人,居然煮个茶也能把她的思维给茬掉,阎捷不得不好脾气地帮她接上话题。
“哦,还有……”沈千茹又认真的在脑子里过了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的词穷过:“还有……今天你让究究很开心。”像挤牙膏一样,又挤出一小段。
“只是这些?”说来说去,与她的感情没有半毛钱关系,阎捷都有些失望了。
关于感情,他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
难道拉起来为她争取抚养权,接她儿子过来玩,这些在她的心里,都没有留一点感情的痕迹?
真不知道他的前夫当年,是怎样打动她,让她有结婚的勇气。
不过,回头一想,也许这正是这个女人的优点。
情感单纯……
“茶……好像煮好了呢!”还要她继续想一些词语来恭维他?!
沈千茹指了指那咕咕冒烟的茶壶,然后起身去倒茶水。
不料,却因为粗心,滚烫的茶汁溅到了她的指尖。
葱白的手指,立刻呈现出一块红痕,疼得沈千茹举着手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怎么那么不小心?!”早就看出了她的手忙脚乱,或许阎捷觉得自己是可以避免的,可偏偏就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
急急地推开里间的门,从洗手间取出牙膏,不由分手的拉过她的手。
只是,在手与手接触的那一瞬,一向沉稳的阎捷还是将隐藏的小心翼翼的情感倾泄而出……
他的手掌,有魔力吗?
怎么所到之处,都会让她“心惊肉跳。”一番呢?
明知道,他说“早点睡。”就算是今晚道别了。
可是怎么自己的脚,就这样沉重的挪不开呢?
或者,她还在等着他说什么呢?
总是慢半拍一样的,将阎捷最后那句话在脑子里过了过,忽然发现,他最后一个“睡。”字咬得……是不是别有一番意义?
想到这里,沈千茹马上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对不对,是自己想歪了。
“怎么了?”看到沈千茹看似安静,却又忽然摇了摇头的样子,阎捷有些好笑她的走神。
她真是天然呆啊。
怎么跟她面对面讲话,都可以讲到走神?
“我……到哪里睡呀?”眼珠子转了转,沈千茹只觉得阎捷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了几近危险的地步。
于是,往后退了退,想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可是才退了两步,一脚退到了身后的挂衣架上,挂衣架往前一倒,阎捷早有准备的一手护着沈千茹的头,一手揽住她的腰,往旁边一闪。
两个人,齐刷刷地倒入了一边的沙发之中。
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两张脸……近在咫尺。
然后呢?
然后呢?
脑子里一片空白,如被阎捷点了穴一般,即不想推开他,又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沈千茹只觉得内心,一点一点被渴望给填满。
一种久违的感觉卷了过来,她却并不明白这种久违到底是什么。
看着阎捷的脸越靠越近,沈千茹别过脸去,不知道所以然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一切归于安静之后,沈千茹什么也没有等来。
安静还在持续,安静到有些让人害怕。
但,沈千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还可以听到阎捷的心跳。
那样有力,那样强健。
下巴,被阎捷轻轻挑起,与她互换着鼻息。
迅速,房间,被一种叫“暧.昧。”的词语填满,燃烧……
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的动作似乎一夜都未曾改变过。
顿时,脸上一片的潮红,缩在阎捷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楼下钟点已经做好了早餐,除了煎鸡蛋排骨粥以外,还有小朋友喜欢吃的香煎冰激淋……”不管她怎样装睡,反正阎捷是知道她醒了。
不由放在心里松松一笑,然后在她身后柔声说道。
这个点不早了,而且隔壁房间还睡着究究,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睡。
所以,他们的单独相处时间,真的是少得可怜。
“楼下有人?!”天啦,沈千茹将被子忽的拉过头顶,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这所大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也就是说,还有人知道她也在这所房子里?
昨天怎么没看到呢?
只怕从小到大,再也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的事情了。
“走了她早上七点半过来,八点过一点走的。”其实中途阎捷还起来过,直到钟点做好早点,经他“检查。”合格才让钟点走。
返回房间,却发现沈千茹依然睡得香甜,不忍心吵醒她。
“走了?那究究起来没?”还是觉得好兵荒马乱哦!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带孩子出来玩,竟然可以玩到不知道孩子现在近况如何。
“咻。”地从床上坐起来。
只是用被子挡住胸口,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我究究醒了没有。”醒了还能这样安静?
阎捷当然知道究究没醒,但为了照顾沈千茹的情绪,取了一边的长睡袍套上身,然后拉门出去,腾出空间给沈千茹慢慢消化。
听到房间门“砰。”的关上,沈千茹整个人一松,将头埋入被子里。
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她sè yòu了她的上级领导?
或者,北湖之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她真的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着那种“随便。”的事情。
这一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在床上胡乱想了好一会儿,沈千茹终于鼓起勇气套上衣服。
站在整衣镜前,竟然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家里暖气正浓,不用穿厚实的外套,所以只穿着单单毛衫的她露出很女人的曲线来。
脸色一向不太好,可是今早却出奇的有了一些红润感。
伸手在脸上轻轻地抹了抹,竟然发现连手指也显得更加白皙水润。
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变了,可是……真的是变了。
其实,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要面对一切的。
所以,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楼下,阎捷竟然和究究已坐在餐桌边,愉快地吃起了早餐。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竟然看起来如此惬意,如此合拍,甚至让沈千茹都有些顿足,不忍下去打扰。
“究究,你穿的谁的衣服?”沈千茹扶着楼梯缓缓走下,一眼就看到了究究身上的异样。
虽然究究从小就一直跟着婆婆,但他从里到外的衣服鞋袜都是沈千茹亲手挑选所买,所以……他身上的这件立领小衫,并不是她熟悉的。
“是大猴伯伯给我穿的。”究究塞了一满口东西,看到沈千茹从身后走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回答一句后,又笑嘻嘻地看向阎捷,冲他扮鬼脸。
“之前没见过究究,也不知道他有多高,按着年龄买的没想到,究究小朋友个子超标了,这衣服好像有一点点小哦。”阎捷很疼爱地抚了抚究究的头,似乎有了自己下一次会买的更好的信心。
“你怎么能随便穿别人给你买的衣服?”竟然竟然是他给究究买的?
不得不承认,在沈千茹听到究究的回答后,内心中有很有些震惊的。
原来,他早就有所准备,连这些细小的环节也都想得周周全全。
究究长这么大,秦波从来都没有给他挑选过一针一线呢!
胸口好像被什么硬物撞击过,让那里生生的疼了起来。
可是,却本能的拒绝,生硬的反抗……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特别是阎捷的。
更何况,究究更好的生活环境,不需要用她自己来作交换。
这,是她的底线!
说完,沈千茹便伸手去拉究究返回房间换衣服。
“妈妈……”手里还抓着鸡腿,嘴里还含着东西,一脸茫然地看向沈千茹,口齿不清的叫着脚,却使劲顿着,不愿意跟妈妈返回房间换衣服。
“你吓着孩子了!”阎捷起身,一手将沈千茹拉着究究的手抓赚声音温柔,脸却已沉了下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跟她都已经……
已经那样了,怎么天一亮,他就瞬间成了“别人。”?
这个女人,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
而且,阎捷自认为这次行程安排的滴水不漏,每个细节都想到了,怎么还做不到她满意呢?
不觉,抓着她手腕的手,又紧了紧,有股不让人拒绝的力度。
“我……忘了,今天其实还有事那个……我,先跟究究回去了。”沈千茹明显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力度,又莫名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忽然很想逃。
如果不是因为有究究在,她真的已经逃掉了。
她好像忽然明白阎捷让她带究究过来的意思了……
或许,他还别有意图!
挣扎了好几次,却觉得越是挣扎,那力度越是强,一直强到她吃疼到无力再挣扎。
“究究乖,在这里吃饭,伯伯跟你妈妈有事到楼上商量,好不好?”手未松,却低头温柔地看向究究。
“好。”刚刚穿上新衣服,究究当然舍不得脱,哪怕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吃早餐也行究究连忙点头答应,从沈千茹的手里一挣脱出来,马上坐回餐桌,表现出一幅乖乖孩子的样子。
而沈千茹,则一脸委屈地被阎捷“拖。”上楼去。
“谁是别人?”将她拖回房间,关上房间门,阎捷将压抑了好一会儿的脾气发泄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似把把冰刀一下一下钝钝地砍在沈千茹的心头。
“究究还鞋是我疏于管教,下次……不会了。”其实,根本就不会再有下次了,哪怕是他帮她争取到的抚养权,她也不会再带究究与他碰面了。
不对,就算是她……也不会再与他碰面了。
就算是工作上,能避免也就避免!
她真的真的不想被别人看成是那样的人……
或者说,她真的不想被他看成,是那样的人……
“我问你,谁是别人?!”这个女人的语文没有学好吗?连最起码的沟通能力都欠缺?
声音还是那样,力度却是增加了不少,字字将沈千茹逼到墙角一般。
“昨天……”昨天晚上,沈千茹清楚地记得,不仅仅是他的问题,连她自己也有主动……
所以,提起昨晚,她是没有底气的。
可是眼下,能不提么?
舌头都像打了结,哽了半天,连一句话也没有哽出来,只觉得脸都憋红了。
“昨天我太累了,脑子都糊掉了你就当就当……”当*?别说像阎捷这样身份的人不合适,就是自己也没法这样说服自己。
那,还能当什么?
脑子飞转着,可怎样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昨晚的荒唐。
“对,是荒唐你就当昨晚只是……只是遇上了一件荒唐事儿。”终于舒了一口气,沈千茹将好好的一句话说成了三节,但总算是说完了。
她知道,之所以他觉得他可以与她不是“别人。”,只是因为“昨晚。”
深吸一口气,几乎将眼睛都闭了起来,心里默数,就等着阎捷“领导式。”的教育来临。
批评就批评,批评完了,能放走她就成。
阎捷在听到“荒唐。”两个字的时候,顿时觉得胸口一堵,一股什么气体四处乱蹿,却找不到出口。
真是,越来越气人了。
她竟然将昨晚用“荒唐。”两个字来总结。
那么,她这个人,还有多荒唐?还做过多少荒唐的事情来?
可是,看到她闭着眼睛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却又一度内伤的将胸口那股气强压了下去。
她是在怕他么?
他们之间,只有害怕?
或许,真的是他着急了一点。
“这是我弟弟的家,但他不在北湖赚所以除了他渡假过来住几天外,一直是我帮他守着房子。”阎捷轻咳一声,好,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上午我打算教究究打球,男孩子多运动运动是好事。”
声线好听,没有半点的怒气,似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好,阎捷自己也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被她传染了,变得答非所问说话欧不对马嘴。
“我真的要走了。”他没有批评她?
睁开眼睛,壮着胆子与他的眸子对视,真的找不到一丁点的凌厉有的,只是清清雅雅的淡定之色。
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微干的嘴唇,沈千茹还是坚定地回答。
其实,不管他态度是好是坏,她都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虽然她知道,像阎捷这样的男人,就好像博物馆里的珍藏,错过一件便不会再有第二件。
但,她配吗?
或者,他们会长久吗?
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开始呢?!
或者说,就算开始了,何必继续呢?
秦波已将她伤到了体无完肤,难道她还能再伤一次?
别过脸去,沈千茹不再看近在不足十厘米的阎捷她知道,如果再看下去,她便没法再坚定地控制住自己。
“好你先下去吃早点,然后我再送你回去。”紧在她手臂上的手顿了顿,还是松了下来。
在她面前,气场再强大的阎捷,也变成了没脾气。
拉开房间的门,让她走到前头。
单单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阎捷就觉得眼前一片的伤感。
其实,他这样强求于她,他自己做好一切的准备了么?
于是,还是松了。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沉淀,不是急得来的。
两个人坐到餐桌前时,究究早就吃完了,兴奋地拿着昨天阎捷给他买的熊猫帽子扯弄着看到沈千茹在对面坐下,早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忍不住兴奋地问:“妈妈,今天再去哪儿玩呢?”
沈千茹拿起碗筷的手一顿,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尔后只是低头吃东西。
其实,来之前,她就是报着想多陪陪究究,以此来补偿以前陪他太少的亏欠。
从内心来讲,她一点也不想让究究对此行失望。
或者,她根本就应该想好一切,以此避免像今天这般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