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瑞慈便在这片哭闹声中,默默念起了纸片上的祭语。
“天地为证,诸神在上。全阴之女,滋养血脉,处子之身,绵延益寿,今…”
随着裴瑞慈的喃喃,面前的女子脚下出现了以黑色为底、闪着暗金光泽的圆圈,一层接一层的将女子们笼罩其中。
本还哭泣着的女子们像是被集体扼住了喉咙一般,霎时间没了声响,只有海风吹过洞窟时呜呜作响的‘哭号’。
紧接着,那群如花骨朵般饱满又鲜艳的女子渐渐开始老去,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也眼见的松弛如老妪,仅三息之间,数百名妙龄少女皆成了瘦骨嶙峋、没有生机的老人。
然而这还没完,当她们的生机被掏空,金黑色的光芒便像虫子一般钻进了她们那枯树皮般的皮肤,顿时像是盛不住鲜血的袋子一般破开了一个接一个的大洞,血腥气顿时取代了洞窟内的咸咸海腥,令人蹙眉。
女子们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尖叫的要离开原地,可刚一动头顶上那暗黑色的玄力刃长了眼一般的射到了她的身边,或钉死了她的脚步,或戳住她的腰窝止住她的动作。
有些女子受不住这样的改变,竟直直的撞向了那暗黑短刃,想要摆脱这鲜血流尽的无奈感,其余烈性的女子见此又是效仿,顿时躺倒一地,而那金黑色的光芒并没有放过她们,如附骨之疽般吸取着她们的鲜血。
见没有影响结果,原本蹙眉的裴瑞慈又展开了眉头,负手等待。
虚空之境。
阴迟正揉着眉心不悦的看着他的长发,腰际以下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素白色,而往上仍旧是如墨般的黑色。他抿紧唇伸手摸了摸眼角,不出所料的摸到了几条或浅或深的皱纹,境内的气压变得更低了。
马上就到了禁术的期限,可这西莞竟然还没有给自己送祭品了,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烦躁的站起来走了一圈,考虑着是否要再耗费神识出境提醒她。
就在此时,阴迟突然停了动作,黑瞳大喜,立刻席地而坐,阖上了双眸。
虚空之境内渐渐被血色和暗黑色所包围,它们依恋的在阴迟周围打着转形成了小小的旋风涡,卷起了阴迟浓密的发。
若此时有人看着,就会发现那暗黑色和血色正在被阴迟慢慢的吸入体内,就像吐纳空气、吸取玄力般的简单和熟练,过了半晌,境内才又慢慢恢复了一片虚无的明朗,露出了阴迟端坐的身形。
他睁开眼伸手顺过背后的长发,如墨如夜幕,没有一丝杂色,再摸摸眼角,平滑一片,没有半丝瑕疵。
阴迟这才松了口气,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这次的祭品有些偷工减料,数量不足,不过好歹来的及时,免了他出境的烦忧。
伸出手指轻点着膝盖,阴迟挑眉自言自语道:“啧,这次的祭品只够坚持五十年的寿命,西莞这丫头实在让人失望,或许…是时候该换一个了。”
珈蓝洞窟。
见所有女子都流干了血液没了气息,又被魔族的药粉毁尸灭迹后,裴瑞慈这才转身,“回去。”
任务完成了,该回去讨赏了,与西燕他可是一点都没有尽兴,还是他的莞莞滋味更好一些。
他自动忽略了西莞对他的恨意,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走路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可这愉悦还没维持多久,裴瑞慈就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
“裴家主,怎么了?”见他停下,旁边的魔族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问道。
裴瑞慈抿唇不语,神识扑散开来却并未发现什么踪迹,只感受到了草木的生长和小兽的踪迹。
“无事,走。”
大约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待他们一走,远处的岚兮月才收回了神识。
“月儿,还好有你在!”施星渊眼冒红心的看向岚兮月,笑容可比星辰,“不然我们这次就打草惊蛇了!”
刚刚要不是岚兮月及时用神识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一锅端’的计划估计就泡汤了。
岚兮月不是会邀功的,只是朝他一笑而过。
身边的韶君泽沉沉的眸色流转几分,捉过她的小手十指相扣,淡淡的瞥了施星渊一眼,炫耀之意一览无余。
岚兮月好笑的看着他这幼稚的动作,手指摩挲了下他的手背看向身后众人道:“许勤,带队人去洞窟看看,小心一点。剩下的跟上,能不能找到那魔女就看今晚了。”
许勤领命带着一队云霄的人马走了,其余众人点头称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默默跟上了岚兮月的步伐。
神级驭兽师的精神力可不是玄灵师能够比拟的,哪怕是经过改造后跨入尊师级的裴瑞慈依旧没有发现身后大军的踪迹,让岚兮月他们顺利的找到了魔族的所在。
看着他进入山洞,岚兮月目光灼灼如星子,血液都要澎湃起来,回家的曙光近在眼前了!
施星渊咽了口唾沫,看向面前的金童玉女,“怎么办?”
“就是干!”岚兮月搓搓小手一脸激动。
韶君泽按住她蠢蠢欲动想要冲出去的小肩膀,看向赵巍道:“通知皇图的过来,让史将军留在军营,时刻待命。”
谁知道这些狡猾的魔族鱼死网破下不会冲向珈蓝自爆,史将军便是他们的最后一块屏障。
不过…
韶君泽垂下睫羽看着岚兮月玉白小脸上的神色,勾唇一笑。
相信魔族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以了?”岚兮月仰头急吼吼问道。
韶君泽嗯了一声,拉着她退开两步,看向身后皆是目露兴奋的众人,冷冷的吐出一字。
“杀。”
他们身后约莫有五万人,个个斗志昂扬,得令之后小宇宙更是爆发,岚兮月仿佛都能看到他们身上那腾腾燃烧的战意,让她…无比羡慕!
施星渊正欲冲出,就看到岚兮月耷拉个小脸立在原地,“月儿,你不去?”
“不劳圣卿王操心。”韶君泽微扬下巴,温凉道。
被他大手钳住的岚兮月只好勾唇浅笑,“我随后就到,圣卿王先去大展神威!”
这个词让施星渊听得内心欢喜,更是挺起胸膛,雄浑浑气昂昂的冲了出去。
“大展神威,嗯?”
烦人精一走,韶君泽就贴了上来,薄唇凑到她耳边发出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让她耳垂立刻染了粉意。
岚兮月讨好的笑笑,“不夸他,他怎么能这么快走。”
而后她低头看了眼腰上的大手,握住他的胳膊晃晃,撒娇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当然是因为后怕。
十年被蛇咬,一朝怕井绳。
上次就因为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险些被青龙给生吞,如今又对上魔族,往日的场面席卷而来。
即便她是世人眼中的妖孽和天才,是众人心中不输不败的凤临王,可在韶君泽心中,她还是一个怕疼的小姑娘。
大手下滑握住她的小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跟着我。”
论玄力,韶君泽乃是天纵英才,论精神力,岚兮月则是大陆顶峰。
二人一连手,彻底没有了众人发挥的余地。
刚刚还杀得热血沸腾的众人就见得那对金童玉女嘴角噙着淡笑,牵着的手还没分开,踏着金鹰缓缓而来,仿佛仙侣下凡巡视人世一般。
可他们所到之处血雾弥漫,地上连半点尸体残肢都不见,干净中带着森森的恐怖。
赵巍嘶了一声,心道这二人不愧是人中龙凤,魔族碰上他们也真是倒霉到家,连个全尸都没有,只是…
你们能不能不要顾着自己爽了!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同样都是来绞魔的可你们连个渣渣都不剩!让我们绞什么?空气吗!
岚兮月正与韶君泽比的正欢呢,自动忽略了他们幽怨的眼光,手下各色的玄力像烟花一般放出,倒给这夜色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可裴瑞慈他们就不这么认为了,这琉璃般的光彩落到他们眼中可就是阎王的催命符!
他听着身后的急急来报才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刚刚的异状果然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可现在抽大嘴巴子反思也没用了,给眼前的魔族下了命令后,裴瑞慈急急的赶回了西莞的洞中。
“该死的韶君泽他们跟来了,快走!”裴瑞慈咬着牙上去背起她,被粗鲁的扛到肩上的西莞看着他暴露着的后心,红眸中暗光闪过指甲慢慢的贴了上去。
“爹。”
裴僧的一声响,惊醒了西莞,她想到妹妹的神采和话语,终是缩回了手一言不发。
“你带一队人引开他们。”
裴僧习惯了做诱饵的日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可不知为何,这次竟走了两步后又停下了。
裴瑞慈:“?”
裴僧似乎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丝声响,又垂下眸子转身离开了。
他总觉得这一别便不再相见,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罢了,人各有命,缘分尽了说什么也无用。
西燕听见声响从洞里走出来,眸中三分嘲弄,连这点小事都能露出马脚给他们引来祸端,裴瑞慈也就能在为难她们姐妹的事上做的最好了。
“还不走?”西燕冷冷出声,率先走向了旁边的地道中。
裴瑞慈默了默,跟上了。
外面哀嚎声不止,还掺杂着外人的欢呼和激昂的庆祝,让洞内的三人额头上渐渐浮现了薄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地道之上,在各色玄力的潋滟色彩下,将未睡醒的太阳都召唤了出来。
它今日比以往升起的要早一些,仿佛为了奠定地位,周身的光彩更是明艳无比,衬得东边的朝霞红似火、灿如金,美不胜收。
若是忽视这一地的残肢和血流,这块地方定是个极好的观日场景。
可惜,现在谁都没有这个兴致。
尤其是裴僧。
岚兮月随手放了个玄力刺穿背后袭来的魔族,看着遥遥相望的两人,小脸皱成了包子。
“我怎么把香儿给忘了!”
韶君泽感受到她的无奈,抬眼望去,而后宠溺中带着霸道总裁般的气息,“解决他?”
岚兮月忙摇头,看向花香背影的蓝眸满是担忧,“看看再说,你继续,我去看着香儿。”
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专心致志下对付魔族都有些吃力,如今见到裴僧三魂七魄估计都丢了,哪里顾得上身边的危险,让岚兮月这个‘老母亲’不得不担心上前。
只是还没过去,她就瞧着底下树后的那瑟瑟发抖的身影有点眼熟。
想了想,她终是落了下去。
“青衣!你怎么也来了?”见到那熟悉的衣衫,岚兮月才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一脸无奈。
听到声音,青衣腿一软差点倒了,幸好及时扒住了面前的大树缓缓回头,瞧见是岚兮月之后,惨白的小脸这才回了几分血色,眸光不自主的追随者花香的背影。
“我、我担心殿下…”
岚兮月:“……”
这倒是个忠心的,可青衣还不如三脚猫功夫的花香呢,天上掉下个幻兽都能压死她。
得,人来都来了,她现在也没工夫送回去,心底无奈的念叨句自己就是个操心命,揉着眉头让青衣跟在了自己的背后。
此刻的花香并未察觉到她们二人的逼近,她现在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五米外那人的身上。
她的阿僧,瘦了、也憔悴了,那双澄澈的眼睛都没了色彩,叫她心酸。
花香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却不听话的一个劲往外冒,连鼻头都不自觉的红了,看上去煞是可怜。
这样的可怜样在裴僧眼里就更是放大了几倍,终于又感受到了那颗沉寂的数日的心的跳动,每一下都让他疼痛不已,像是被含着毒的zhēn cì扎过一般,不够致命但却足够酸痛,连掐破了掌心都不自知。
花香却是注意到他那顺着指缝流下的鲜血,紧张的上前两步,“阿僧…”
可裴僧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倒退了五步,如临大敌。
花香失落的站在原地,抬起袖子努力的擦干眼眶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浅笑,“阿僧,我来了。”
“跟我回去,好吗?”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不过没关系,有月儿和表弟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憨哄般的说着,花香小心的上前两步伸出手,睫羽扑扇两下顺掉一滴泪,笑容柔软的像天际的云霞,“来,阿僧,我带你离开这。”
裴僧这次竟也没有再躲,红着眼角滚了滚喉结,克制住心底的酸胀,沙哑开口,“你瘦了。”
她向来爱美,又知道自己是个难瘦下来的体质,为了保持身材更不喜吃饭,二人在一起后都是裴僧逼着她吃的。
可后来知道他喜欢她胖一点,这样摸起来手感更好的时候,花香竟也破天荒的不再节食,甚至连以往不敢多吃的甜点都一盘一盘的享用,长了不少肉肉,得到了裴僧好生的夸奖。
但现在,别说长的肉了,只怕连以往的肉也掉没了。
裴僧心如刀绞,狼狈的垂下眸掩饰住了眼底的泪光,他不敢去想象没了他,香儿吃了多少苦又有多难受。
花香趁机又走进了两步,不在意的摇摇头,“没关系的,肉还可以再长,等回去我们一起多吃饭,长肉肉。”
裴僧抬眸看她,一滴泪悄然而落。
花香眸色温柔,唇角浅笑的凑近,“裴瑞慈不在这里,阿僧别怕,来,跟我回去。”
这个名字曾是裴僧的信仰和偶像,可如今却成了他摆脱不掉的噩梦,让他瞬间从花香编织的美梦中苏醒过来!
他身形一动,立刻到了花香的十米之外,几乎哽咽的摇摇头。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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