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传出一曲熟悉的乐曲,这是玉琴为她弹过的曲子。
她循着声音走近前,站在后门处,朝墨画摇了摇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李孝惟回来了!
他挽着发髻,发髻下披散着一头青丝,他的侧面如刀刻般俊美,一身白衣蓝衫,遮掩了他伟岸健魄的身体。
他的手指在古筝琴弦上拨弄,弹奏出她熟悉的悠扬乐曲。
乐曲如山涧泉鸣,湍急流水,百转千回,深达心底。
须臾响急冰弦绝,但见奔星劲有声。
一曲罢,她意犹未尽。
他转过身,剑眉下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她,两片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伯牙不再,我能替否?”
“玉琴是伯牙,我哪里算得上子期。”她走上前,跪坐在他身边,斜依在他肩膀上,纤细手指落在琴弦上,拨了几下,“你这些天去哪了?”
“魅香楼里的姑娘们全部出来了。”
她骤然坐直了身子,这十几天她疯狂地寻找李孝惟,没有去关注过外面,如果她早一点听到魅香楼已经被查封的消息,她或许就不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去寻找。
“你会不会因此得罪什么人?”
孝惟摇了摇头:“我没有出面,不过,那人已经给我面子,将罪行安在了苏沉央身上。”李孝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陆羽曾经在荆川身上看到过,每当有人企图对荆川的所有物产生念想,男人就会露出这般可怕的神情。
她终于想起来孝惟是什么样的人,两个月来,她一直跟他在一起,而他又总是隐藏心中的想法,她已经快忘记了李孝惟是一个深谙谋略的可怕人物。
“你不是答应我不去伤害苏沉央了吗?”
她站起身,怔怔地看着他,这样的李孝惟既陌生又熟悉。
孝惟抬手按在了琴弦上,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他隐忍了许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逮到一个咬一口。
“你还在为他想!你就这么爱他,为他怀上孩子。”
他的手指抓着琴弦,手背上露着青筋,低垂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颊,他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他竭尽全力克制住心中的情绪,他知道他快要疯了,被若兰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情绪,被心中压抑的愤恨牵着鼻子往前走。
陆羽往后退了几步,如果若兰的过去真是这样,她能理解孝惟为什么会失控,确实没有男人愿意接受一个女人为其他男rén liú过孩子,而且,她也从连程杰口中得知,若兰是不会生育的,那么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你承认了吗?”男人心痛难忍,只要女人否认一句,他便愿意相信,为什么她不否认,他站起身,随手拎起琴扔向了桂花树。
桂花树的树干断裂,发出咔咔的声响。
当他在梦府前听到男人的叫嚷时,他依然选择相信她,当秦思烟把当初为她拿掉孩子的大夫找上来时,他依然选择用自我欺骗的方法掩饰心中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若兰的默认像一把刀子一样刻画在他的心上,他几乎疼的站不住身子,脚下趔趄,往后退去,差点倒进池子里。
陆羽屏住呼吸,心口拂过一阵一阵的绞痛,她忍了忍,待那阵疼痛过去了,才敢开口,一开口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伤害孝惟,只要若兰真的跟苏沉央在一起过,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伤害男人的一把bǐ shǒu,随时都会跳出来折磨他。
“孝惟,就让那张休书生效!”
李孝惟盯着她,他先是被一句对不起伤的动弹不得,紧接着又被若兰这一句话伤得体无完肤,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具木偶,一动也动不了。
“为什么?”他并没有说要结束,为什么……这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但是他又控制不了局面的发展,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他发现什么算计谋略全无用处,他承认,他失败了。
“我们这样是最好的,就这样,结束。”她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孝惟已然脆弱到不堪一击,所以只能由她坚强地站起来。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一直想要保护他,却一直只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她终究不是荆川的好徒弟,荆川看到现在的她,也会对她失望透顶。
男人一直站在原地,他并不想把结果推向分开的地步,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冲动地把心里话吼出来,他想要挽留,但挽留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吞吐不出来。
“这个账房铺子能留给我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地方可以去。”
“墨画和连升可以留给我吗?我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只有他们能帮我。”
“屋里的东西我不会动,你要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看看我们,等你娶了新的妻子……”说到这句话,她吞噎了一下,卡住了喉咙。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她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飘飘荡荡。
李孝惟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里却很慌张,慌张到他要放弃所有男人的尊严跟她开口挽回所有一切。
“若兰……”
陆羽合上了嘴,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
但他只是叫了这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李孝惟的声音再次飘飘荡荡地传过来,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和疲惫:“他没有死,去金国了。”
她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她紧绷的心脏终于放松了下来。
就这样,快刀斩乱麻,唯有这样,孝惟才会在她的魔咒中解脱,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子去对她,至于若兰,她爱的人本就不是李孝惟,等陆羽离开了这具身体,若兰必定会去找苏沉央,那么就由她先去找苏沉央,让若兰和沉央在一起。
“既然他没死,那墨画和连升还是跟着你。”她要去找苏沉央,她不能带着墨画和连升去,这是她的劫难,不该让墨画和连升承受。
“你要去找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