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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2

    ,最快更新翔凤归梦榻最新章节!“我讲的都是真的。”

    “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杨清一看着段如是,“不若我来说吧。”

    不待段如是回应,杨清一就自顾自地开口:“光宗生有七子,活下来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皇上,一个便是王爷。”

    “他的母妃刘氏,因为得不到宠信,常年抑郁,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光宗把他交给了一位李选侍——当时宫中,有两位李选侍,因此为了区分,人们把这两位选侍分别称为西李、东李。这里的这一位就是西李。”

    朱由检出生的时候,当时的皇上是他的祖父万历。他的父亲泰昌不受万历待见,因此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孙子就更不会在意了。万历死后,泰昌上台,然而仅仅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死了。这就是明末历史上三大案之一——红丸案。

    杨清一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段如是,段如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便又继续道:“西李是一位刁蛮泼辣的主,却很得光宗喜欢。可想而知,她对信王的抚养,会是怎样的苛刻。五年后,皇上的生母王氏也去世,光宗又将皇上也送到了西李宫中。西李的颐指气使也是愈发地厉害,当时皇上只有十四,王爷不过九岁。两人相依为命。后来西李生了八公主,无暇照顾,抚养他们的,便是东李。”

    段如是不置可否。

    “与西李不同,东李却是仁慈宽俭。她心地善良、有母性、待人宽和、生活朴素。不像在西李宫中无人疼爱,东李是王爷莫大的慰藉。不仅如此,她在给予母爱的同时,也传授了较为端正的人品。只是后来皇上登基,王爷被封王后不久,东李便因为小人的欺压病逝了。”

    段如是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这一段往事说的如此透彻。杨清一见状,心中感叹,自己所知是后人所写的历史,避讳自然少了很多了。

    “我说的可对?”

    “你了解的很深。”段如是坦然道,“只是有一点,你并不是他,有些情感,微妙至极,我们其实只是管中窥豹而已。”

    “东李人虽然好,确实如你所说,只是当时的情况,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有数,东李兰心蕙质,更是明白当时的皇上的地位,将来又会是什么人。”

    杨清一微愕,却听段如是继续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东李对皇上的照顾会更细心,无微不至。虽然由检年纪尚小,可是从小的遭遇便让他更为敏感,他不可能看不出东李这微微的偏心。”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吃糖,如若给皇上的和给他的一样,那么这糖自然是美味万分。可是给了他一颗,却给了别人三颗,即使这糖味道再好,却也微微有些变味了。”

    杨清一似乎从来没想到这一点,这会听段如是的真言,她隐隐有些预感。

    “即便如此,由检却也知道皇上对他不差,那段在西李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恍若昨日,他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去嫉妒、讨厌皇上,即使心中有一些苦涩。毕竟他出生卑微,自己又是皇五子,得不到关注倒是常理。”

    “皇上的心思并不细腻,可是小孩子藏不住什么心事。由检的闷闷不乐,皇上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皇上比由检大了五岁,可是却不如由检早熟,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会想尽办法逗弟弟开心,想让他开心起来。”

    杨清一看着段如是意有所指的眼神,终于明白,天启在朱由检心中不是无所作为的皇上,而是那个一心呵护着弟弟的朱由校。

    尽管朱由校放任阉党坐大,尽管东李的死跟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离不开关系,可是她想,他也许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他的哥哥。

    因为在他心中,天启也是一个可怜人。

    段如是看着杨清一不再安然的神色,安慰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又继续道:“皇上的用心填补了由检心中感情的缺失,他不再介意东李的偏心,因为他不仅仅得到了母爱,他还得到了更为难得的手足之情。”

    “现在你明白了?”

    杨清一不说话。

    “这些不是我猜的,是由检告诉我的。”见杨清一吃惊地看着他,段如是又道:“两年前我和你一样,也说了类似的话,只是不像你这样......”

    杨清一了然点了点,大概是不像她这么激进吧。

    “更何况,我感激于他,在外几年打拼,更是明白这世上的事情其中深浅。我去打听了许多,最后选择亲自去问他。”

    “他淡淡地讲了几句,我却明白了很多。因为......”段如是顿了顿,“这种情绪,小时候我们都有过。”

    “你把皇上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你否定的早已不是皇上了。”

    杨清一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忍不住又拿起书桌上那张他亲手写的诗句。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如若不是生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明末,他又何须隐忍?也许他真的会每日唱歌作曲弹琴,诗兴大发便作诗,酒瘾上来就喝酒。

    她以为她能够完全理解她,原来真的如如是所说,不能感同身受......

    她回想起那日他的暴怒,平日里总是让人觉得生人勿近,那日她竟然以那样的方式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其实他也是个护短的人吧?即使朱由校再怎么不作为,再怎么不是个好皇帝,可是他认定他是他的哥哥,是他护着的人,便再也不管其他。

    也许即使到了最后那一刻,他也没有想过要怪罪朱由校。

    “是他让你找我说这些的吗?”杨清一轻轻地问。

    “自然不是,他怎么可能?是徐应元告诉我这些的。”他叹气,“来找你之前,我去找他,他跟我下了一盘棋,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我却感受到了他的伤心。”

    “别再赌气了,人生无常,我们哪有这么多时间置气?”

    杨清一心底最深、最软的那根心弦被挑起。

    大明王朝不过还有十八年,也意味着他不过还有十八年的生命。她不是下定决心要尽她所能让他快乐,不让他难过,不辜负他的信任吗?

    更何况,她已经决定要离开,根本没有十八年。

    杨清一沉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