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就是蔺紫均的太阳。
寂静冷清的家里,因为忆儿的回来,重新变得像一个家,重新有了家的温馨和亲切。趁着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紫均将冬天的衣物被襦都拿到院子里晒上。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又一一收捡,把施明书和父亲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好像他们只是出了远门,总有一天会回来,会穿上这些衣裳一样。
忆儿已能扶着椅子站立,紫均干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玩耍,口中伊伊丫丫地“说”个不停。当紫均把傻子常穿的一件蓝色短衫叠好,放在椅子上时,忆儿的小手就伸过来了。他把蓝色短衫揪起来,冲紫均“哦哦”两声。
“乖,别闹——”紫均笑着接过来,重新又叠上。
谁知一转身,衣裳又叫小家伙给扯乱了,这回,还不小心弄到了地上。
“忆儿——娘要生气啦!”
紫均故意板起脸,还顺手拿了一个小棍子,装作要打人的样子。忆儿两只眼睛闪着机灵的光,一点儿也不怕她,反而指着地上的短衫咯咯笑。
这下,紫均真的生气了,这么小的孩子,就会以做坏事为乐,长大了还得了。她将手中的棍子举得老高,正准备打下去时……
“爹——爹——”
忆儿嘴边的口水亮晶晶的,“爹——爹——”
他又重复了一声。
蔺紫均举在半空中的棍子定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忆儿是在想傻子,他还记得傻子,知道傻子是他爹爹呢。他会叫爹爹了,天啊,他会叫傻子做爹爹了。
“傻子——,你听到了吗?忆儿在喊你呢,你听到了吗?忆儿,过来,过来娘怀里,叫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忆儿的小脑袋在紫均怀里拱来拱去,好像知道自己是娘心尖上的宝贝,知道这声声呼唤是娘最大的精神支撑。他一边呼唤着爹爹,一边伸手帮紫均擦眼泪。
蔺紫均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忆儿失声痛哭。
“好一场母子情深,真是让人感动啊!”
院子门还没有关,柳月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蔺紫均连忙止住哭泣,“月心嫂子……进来坐。”
柳月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精神恍惚了好几天,这才稍微好一点,就过来紫均家了。蔺紫均虽然心知那药不是施明书下的,她也没什么对不起柳月心的,可见到她,又觉得堵得慌。
两家人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
柳月心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厨房里,拿起灶上的大瓢,揭开水缸盖子,弯腰舀了一瓢水上来。
“月心嫂子,你别喝这个,我给你……”紫均满脸疑惑,她刚小产,喝生水对身体不好。
紫均的话没有说完,柳月心的一瓢水已经倒在了冬衣上。
“大叔,傻子,你们别怪我柳月心坏心眼啊,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哇。我帮紫均妹子找点儿事做,免得她一天到晚地闲着。这守活寡的女人一旦闲下来啊,心里头就容易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别人的相公身上去了……”
柳月心一脸鄙夷地看着蔺紫均,不紧不慢地说着。
又伸手想去拉忆儿的小手,被蔺紫均一把推开了。
“月心嫂子,请你自重。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可那不是傻子害的,真正下药的另有其人。”
“紫均妹子,我没有说什么啊,就是看你清闲,怕你胡思乱想……”柳月心说着,又进厨房去舀水。
“……反正明天也是好天气,你再拿出来晒上一天不就干了吗?”
蔺紫均牙齿咬得咯咯响,要是换作其他任何人,她绝不会这样束手无措。可是面对刚刚失去孩子的柳月心,她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