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的目光似有实质,在叶妩和方悠然脸上一滑,那两人都不由各自收敛了神色。
叶督军看在眼里,羡慕司行霈:全怕她!家里有个像顾轻舟这样的女主人,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镇得住!
他的思路一过,轻轻咳了咳:夜里滴水成冰,你们俩不冷?回去吧,别乱跑。
叶妩道是。
她转身往外走,方悠然就跟了出去。
她们一走,顾轻舟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口。
司行霈则打趣叶督军:这是有好事?
什么好事?叶督军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司行霈的坏笑他是看懂了,却不明白他坏笑的原因。
司行霈道:督军,您都一把年纪了,别装清纯小男人。方小姐手上那钻戒,都能当灯泡用了,谁看不见?
叶督军的眉心略微收紧。
他很想撕烂司行霈的嘴:叶督军也是年富力强,并没有一把年纪。
然而,此刻他没了这些心思,只是正色道:我没有给方小姐送过钻戒。
顾轻舟抿唇一笑。
叶督军捕捉到了,问:你笑什么?
如果大家都隐约听说过我跟叶督军的绯闻,那么我大过年的出现在太原府,手上还戴着钻戒晃荡,没人会怀疑。顾轻舟笑道。
叶督军的脸色一沉。
顾轻舟继续道:如果你去问她,她可以说新时代的女性,带戒指是平常事,你反而自作多情;如果你不问,就是默许了流言蜚语,让订婚的消息发酵。
司行霈就接腔:对。自作多情的话,少不了要接受方小姐的表白,到时候督军就得顺势求婚;若是不闻不问,又是满城风雨。
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告诉叶督军:方小姐逼婚来了。
叶督军的眉头更深:我就不能拒绝吗?你们俩咸吃萝卜淡操心,都给我滚蛋!
那个一遇到问题就自动负责出谋划策的小可爱顾轻舟也不见了,完全变成了司行霈那痞子的学舌八哥,也在旁边敲锣打鼓看热闹,叶督军很伤心。
饭还没吃,滚不动。痞子司行霈满不在乎的说。
叶督军:......
原本还想谈谈正事,突然被这么一搅合,叶督军心思全无。
他敷衍了几句,只和司行霈喝酒。
饭吃完了,司行霈和顾轻舟告辞,夫妻俩仍是步行回家。
慢慢踱步,别有乐趣。
夜里格外的冷,铺面的寒流就像冰锥,直接刺入皮肤。
顾轻舟的手,一直插在司行霈的口袋里,不肯拿出来。
她走两步蹦一下,来缓解冻僵的双足,这样跳脱的她是不常见的,却也不新鲜。
只有在司行霈面前,她才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方小姐为什么突然坐不住了?顾轻舟问司行霈。
她问,其实也等于是自问。
在她心中,有个主意已经成型了。
司行霈却漫不经心道:有了危机感呗。叶督军最近对六姨太宠爱有加,六姨太又生了儿子。方小姐拿乔,再也拿不住了。
顾轻舟错愕看了眼他:你在叶督军府也有眼线?
谁没有?就连方小姐,不也是知晓了内情吗?司行霈无所谓道,谁身边绝对干净呢?再说,叶督军宠爱六姨太,那是光明正大的,叶家上下都知道。
顾轻舟:......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子,只感觉自己把简单事往复杂里想,简直是脑残了。
六姨太原本是不起眼的,至少方小姐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可最近的变故太多了,六姨太生了儿子,叶姗又失踪,让方小姐没了从前的那份笃定。
再也等不下去,索性来逼婚,这就是方小姐的策略。
这女人挺厉害。顾轻舟笑道。
小聪明。司行霈不屑一顾。见惯了顾轻舟的运筹帷幄,其他人的智慧,司行霈全看不上眼。
顾轻舟笑起来。
她突然一侧身,轻轻抱了下司行霈,撒娇道:达令,背我回家好不好?
司行霈一愣。
舌头撸直了再说话。司行霈道,你叫我什么?
亲爱的。
换一个。司行霈暗地里心花怒放,面上却要斤斤计较。
先生。顾轻舟道,先生,背你太太回家。
司行霈就蹲下了身子:来。
顾轻舟一个跳跃,趴到了他背上,高高兴兴搂住了他的脖子。
路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又合二为一。
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前路。
顾轻舟的脸,凑在司行霈的脸侧,汲取他的温暖。
司行霈笑道:真轻,没三两肉。
顾轻舟就捏住了他的耳朵。
还是很冷,顾轻舟有点打哆嗦,在寒风里声音颤颤巍巍:马儿快跑,驾!
司行霈突然原地快速打转。
顾轻舟吓得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轻声呵斥:混账,你吓死老佛爷了!
老佛爷坐稳了,起驾了!司行霈道。
他奔跑了起来。
顾轻舟忍不住大笑。
初一的万家灯火,点缀了城市的温暖,街上没有闲逛吃风的人,只有顾轻舟和司行霈沐浴在寒潮里。
他们像两个孩子,在风里打滚,乐此不疲。
不远处的街尾,有黑色身影,和夜幕融为一体,只有衣角被风掀起波纹,带起淡淡玫瑰的清香。
远处的人,站成了墙壁,一动不动。
近处的两口子,飞奔着回了自己的家。门口的灯火,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就连搅动的风,也带着几分温馨的炙热,不似寒夜。
他们回家了。
墙角的人,却一直没有动。
寒冷把世界分割开来。
对于幸福的人,那不过是温馨的点缀,眼里是屋檐下水晶一样的冰锥,反射着更色彩斑斓的叠影;对于寂寞的人,那就是最恶毒的酷刑,它把心理和生理的痛苦都无限放大。
顾轻舟进屋之后,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不肯动弹。
司行霈抱她:去洗澡了。
宛如抱起了他的孩子。
顾轻舟讨价还价:今天不洗行吗?
我帮你洗。
这么好?
工钱很高的。司行霈低声暧昧道。
顾轻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已经晚了,整个人落入了司行霈的臂弯里,把自己当工钱给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