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一碗血髓神浆,用泉水漱了口,傅则阳说:“我看母亲的气血状态倒还好,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按照现在的药吃,每日再加一粒血髓丹,很快就能痊愈。我和姐姐暂时就住在这个房间里,今夜比较艰难,见了风以后,明日骨髓坚凝,便能自己行走了。”
桓母说:“你们的小衣服我们都准备好了,只怕暂时穿不上。”
事前傅则阳通过桓桑儿之口,让他们准备五六岁大孩童的衣服:“我们会长得很快,过几天就能穿上了。”
看着桓母拿过来的四套小衣服,裁剪整齐,针脚细密,傅则阳忽然觉得,儿女真的是来讨债的鬼,这家人又不欠自己,凭什么指使人家供吃供住,还要给做衣服?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记恨原来的父母,他们虽然都把自己往外推,但还是养了自己十几年,供自己吃住上学,自己还没来得及还就穿越来这里了。
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又欠下这一家人的生养之恩好在现在的自己有余力报还。
他跟桓超群说:“小舅舅,你今天晚上守在这里照顾我们吧。”
桓超群点头:“好。”他也不过十几岁大,正是好奇的年纪,先前听说妹妹怀了两个仙胎,期盼已久,现在终于见着活的了。那个外甥女相貌丑陋不说,气质最为吓人,连话也不说几句,让人不敢亲近。
这个小外甥虽然也是仙灵转世,但很平易近人,更开口叫了舅舅,认下亲属。又长得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看着他红仆仆的小脸就像捏一下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捏在小婴儿的脸上。
捏完之后醒悟过来,桓超群吓得一哆嗦,急忙收回手,倒退了两步,生怕仙灵怪罪。
傅则阳只是有点囧,他正想报答桓家,如何教桓超群修炼道法呢,突然就被捏脸了。
桓雍也变了脸色,担忧地看向傅则阳。
桓母却更重感情,不管是不是仙灵转世,榻上这两个都是她的大孙女大孙子,怎么就至于说一句错话就要降罪了?何况还是他舅舅!她问:“两位既然到了我们家,名字还没有起,以后如何称呼?”
傅则阳想了想,说:“我前生姓傅,叫则阳,你们就叫我阳儿吧。姐姐以桑仙姥为名,长辈们不能这么称呼,恐折了她的寿数,以后就叫仙儿吧。”
桑仙姥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目露凶光,想要打架又生生忍住,恨恨地转过头去。
看着他这副强自忍耐,跃跃欲试的样子,傅则阳也有些担忧,这老桑上辈子就是个很厉害的散仙,真动起手来拼命胜负难料,要保护桓家老小不受她的伤害更不容易,必须得有压倒性的优势才行,看来得尽快把那十指血煞炼成才行!
从第二日开始,傅则阳和桑仙姥的身体果然开始迅速长大,一日大过一日,渐渐地骨髓坚凝,筋肉强健,俱长到平常五六岁孩子大小。
傅则阳将血煞这一层功夫修炼圆满,周身血气收敛体内,瞳孔里的血光也都散去,穿上桓母做的小衣小裤,在外奔走玩耍,跟正常孩童无异。
跟他相比,桑仙姥异根难除,周身青气笼罩,三只眼睛蓝光闪闪,满头混乱的绿毛,两条手臂又瘦又长,指头跟鸟爪似的,怎么看怎么是个妖怪。她在娘胎里得了傅则阳给的不忿精血元气,才更多了几分人样,等到来年开春,也能把青光收敛,做个普通女孩。
她的性格也十分暴虐,除了对桓桑儿说话稍微客气点,对桓超群是如仆人般地颐指气使,对桓雍老夫妻根本不假辞色,稍有不顺便大怒发狂。
桓雍尽量在两人之间把一碗水端平,东西都尽量做两份,恭敬地供养给两位仙人。
桓母则更多地把两人当作孙子孙女,尤其明目张胆地偏爱傅则阳。她把桑仙姥当成妖精怪胎,连话也不跟她说,当然,她即使说了桑仙姥也不理。
桓母把傅则阳当作自己的亲孙儿,裁衣做饭,吃穿用度,全都亲自着手,尽心尽力。
她有一口好吃的都想着傅则阳,平时每日雷打不动蒸一碗鸡蛋羹给傅则阳。知道傅则阳能吃大人的食物,饺子、包子、片汤、馄炖、丸子只要傅则阳提一句,再麻烦她都给做。每次桓雍打来山鸡,开锅之后她必将鸡冠子和一条大腿夹到傅则阳碗里。
如果不是傅则阳拼命反对,她甚至要把每口饭都喂到傅则阳的嘴里。
闲暇时候,她就在床上给傅则阳做衣服,小衣服小鞋子做了一套又一套,外面还是大雪纷飞,她连夏天的都做出来了。还有香囊、荷包、肚兜隔三差五挎着筐去山下的集市,笑咪咪地逢人便说是给大孙子买的。
傅则阳刚开始还有点尴尬,逐渐地就“外婆”“外婆”地叫开了。
桓母不喜欢这个“外”字,说他没有父亲,只有这一边亲人,执意让他叫姥姥,喊桓雍姥爷也顺口,桓超群仍叫小舅舅,唯独桓桑儿这个娘叫得不自在。
桓桑儿是个很理性的女孩,在这一点上跟桓雍比较类似,甚至比桓雍还要清冷,她始终把傅则阳和桑仙姥当作仙人看待,两人来她身上投胎转世,更像是一笔交易,相互之间母子情谊极淡,她更关心两人教她的修仙功法。
桑仙姥教了她修炼先后天乙木真气的功夫,傅则阳教她太阴鬼篆。得了仙法以后,她便改了道家装扮,成了道姑模样,在大年初一早上,给桓雍夫妻磕头:“女儿不孝!桑仙来时,便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一切后事都想好了,没想到则阳真人后到,替女儿消了灾劫。经此一事,女儿再加之心已死,只求一心潜修成就仙道,还望爹娘成全。”
桓母听完眼泪就掉下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就要出家了?”
桓桑儿也流泪:“女儿未婚先孕,诞下两个孩子,虽是处子之身,但清白二字已然不在,况且我作为两位仙人的生身母亲,焉能再给他们另找个乡村闲汉的后爹?女儿是不能再嫁人了。况且见识了仙人的存在,女儿执意求道,若能修成,得个长生最好,如若不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是归宿。”
傅则阳说:“你要嫁人其实也”说到一半住了口,作为儿子的身份,关乎母亲清白的话题,他没办法说,“你要修仙也不用非得出家,道家不比佛教,你可在家带发修行,只让姥爷和小舅舅在后面再弄出一个院子给你住着便可,平时大家不去打扰你,其他的都跟在家时候一样,也省得骨肉分离。你生养我们不容易,当年姥姥生你也不容易。”
等到天气转暖,桓雍带着桓超群在后面用篱笆又围起一个院子,桓桑儿在里面清修,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生人一概不见,只每日让桓母送一次饭进去。
桓超群性情敦厚,他跟桓母不同,他更偏向桑仙姥一点,大约是傅则阳有桓母疼,桑仙姥形单影孤,让他可怜。
桑仙姥却不愿意被人怜悯,每次他主动递饭递水,都冷言冷语,老气横秋地大家指责,但全家人里,却只跟桓超群说话,只让桓超群一个人抱,偶尔修炼烦闷,心情不顺,就让桓超群带她去后山上抓山鸡。
当然,桓超群对于傅则阳这个大外甥也是十分喜爱的,不过他总觉得傅则阳深不可测,可爱之中带着一股别样的威严,相处时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敬重。
傅则阳教他血神经的前两层功夫,相比较而言,桓桑儿性子清冷,适合修炼太阴鬼篆,桓超群热血刚毅,更适合修炼血神经。等到第二年开春,他身体里气血越来越浑厚,翻山越涧,比猿猴还要矫健,手格虎豹,力大无穷。
天气渐暖,东南风起,万物生发,桑仙姥要觅地清修,桓雍带着桓超群按照她的意愿,在桑林里的僻静之地建了座茅草屋,屋子里面没有床榻座椅,只有一个土坑,她平时把自己埋在土里面修炼。
傅则阳也要修炼,桓母不舍,央告他在厢房里修炼,自然不行。
他自己在后山,用太阴神剑在石壁上挖出一个洞穴,弄成两间石室,上下四壁都削砍得整齐平整。桓雍父子伐树破板,给他贴墙铺地,打造了一整套的家具。桓母虽然万分不舍,但知道拗不过,也只得答应,亲自做了全新的床单被褥,每日做好饭亲自送过来,看着傅则阳吃完,再把碗筷端走。
这般盛情,让傅则阳感到沉重,从而不安,果然红尘难除,亲情难断,这还是只有一个姥姥对他这般好,如果一大家子都这样,甚至将来有了妻子儿女怎么还可能静下心来修道?即便想出家,也被各种有形无形的勾扯牵连,难出家门。
不过,这样的亲情是他上辈子不曾享受过的,倒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