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长官，您是怀疑，有人在背后雇佣深红？”</p>
贪狼星身边的副官毕恭毕敬地望着他，但这种敬佩显露的更多的是种阿谀的姿态。 </p>
“这种事根本无需惊讶。”贪狼星没有正视他的副官，他在赛梅莉丝的教鞭下学会了沉稳和内敛。即便有一天他坐了统帅的位置，他也绝不会因为某个下属偶然的奉承而迷失。</p>
“一个佣兵组织，绝不会在没有任何利益驱使的情况下而对城市发动袭击。那天他们并没有抢掠资源，更多的似乎是一种炫耀和威慑。又或者，他们背后的人，想要证明什么东西。”贪狼星捏碎了手被他端详许久的黑色蔷薇，他递给了手下一叠资料，“13号实验体被证实适应了莫斯提玛的原曜力量，成为了他的原生载体。也即是说，天使在这个实验体的身成功扎根，新的绝望之神借以凡人身躯降世。而那些接受天使洗礼的佣兵，成为了二次试验对象。即，绝望之神散播的力量是否能被凡人安全接受。而那些承载着新神之力的荼冥花，又能否操纵那些并不怎么顺从的曜兽。”</p>
“那事实证明，他们确实能够相对安全地延用那股力量。”副官说道。</p>
“哼，看来众议院那群老头当初的设计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们到底勾结到了什么势力......”贪狼星的双眼深邃而神秘，“这些佣兵不过是一些低廉的人力而已。”</p>
“这......敢问大人是什么意思？”副官略显惊慌地问道。要知道，在军部这种地方大肆谈论众议院和贝因，可是相当严重的忌讳。</p>
“啊，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不必着急，迟早会知道的。”贪狼星散漫地瞥了一眼对方，“倒是这个最先得到天使的原生载体，有点令人在意。”</p>
“会是谁呢？”</p>
贪狼星转身看了下挂在墙的贝因国王的画像，意味深长地说道：“谁知道呢，谁拥有了这种荣幸......或是悲剧呢。”</p>
这时，外面一名卫兵踉跄地跌了进来，见到少校后，双腿一软便跪在地，并面带惊骇和罪悔之色。贪狼星的尉官在他双膝着地前，一把将其扶起，严厉十足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护送信使去王城吗？”</p>
“两位大人，不，不好了。”卫兵喘了两口气，“我们遭，遭袭了！”</p>
“难道军条律还不够严厉，才以至于你这样不识规矩？”副官不满地训斥道。无论从军礼仪还是处事态度来说，他都不合格。</p>
贪狼星伸了伸手，示意副官不要为难。这些普通的士卒，怎么能和他们当初接受天选军标准训练出来的相？</p>
“谢，谢谢大人。”卫兵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才想起他本该行一个军礼而不是跪拜礼。礼毕，他接着陈述道，“少校！是圣辉骑士，是他们，抢走了本来应该递呈给王城的研究所资料！”</p>
贪狼星引起了重视，他从军这么多年，很少见到沐亚王国境内有人胆敢袭击王城的卫兵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p>
“圣辉骑士？”贪狼星确认了一道。</p>
“没错，他们，他们穿的衣服我认得，是那天在研究院见到的那伙人的衣着。抢夺者的面孔我也记得，是他！”卫兵吞吞吐吐道，“他打伤了我们卫兵，杀掉了信使，抢走了机密资料，还说什么哪里拿的去哪里找......”</p>
贪狼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那天从他们手里拿走了资料，他们不甘心，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抢夺？但说不过去啊，这些人也不是三流杂役，怎么连起码的伪装都不做？</p>
行凶者的面孔已经证实，且眼前这个卫兵看去也很有把握。那是说，他们挑明了要和王城作对？不管怎么想，这对他们来说可没有一点好处。话又说话来，为什么他们又要捉弄军队回研究院拿资料？仅仅是因为报复那天他们辛苦得来的一手资料被军队算计横刀夺走？</p>
种种疑云，让贪狼星感到困惑，可是，这些研究资料和报告又相当的重要，他们按照级的指示，必须及时送回王城。否则贝因可能会将英君王座前面的纯银酒杯狠狠地砸到他脑袋。</p>
“准备下吧，这趟鸿门宴，非赴不可！”</p>
迪他们回到柏杨市里时，那名调查雷彻特的曜义士在城门附近正等着他们。迪他们礼貌地打了声招呼。</p>
“哼，如果不是你们和这件事有很深的联系，我也懒得搭理你们，”他好像并不是很待见苍之队，至少从达米克那件事后。</p>
按理说，雷彻特被森手刃这一线索已经明了，而森也死在了那日的袭击。迪和那个曜义士之间本应没有交集才对。</p>
“那请问......”</p>
“拿去看看吧，你们应该很感兴趣。”曜义士给了迪他们一叠资料，顺便不忘抱怨道，“要不是因为最近协会信誉度大降，没什么委托门，我才不会去搭理这些陈年旧事！”</p>
迪疑惑地翻看着那些资料。面都是那名曜义士这两日调查的结果。有很多雷彻特的同事证实，雷彻特不单单只是一个变态的恋 童癖，还是一个躁狂的嗜血者。据说，他曾经花巨额投资了柏杨市西北地区某个兽斗场。而他本人更是那里的常客。</p>
那名曜义士顺着雷彻特的关系调查了一番，发现他和王国原外交大使，也是柏杨市巡逻公司的总负责人凯里关系较近。而凯里，也是经常光顾那个兽斗场，观赏杀戮盛宴的客人。</p>
他们两人先后遇害，死相都不怎么好看。更惊悚的是，那名曜义士通过雷彻特的下人了解到，在兽斗场进行血腥厮杀的，并不全是曜兽......</p>
看到后面，迪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名曜义士会认为这件事与他们相关。这个角斗场位于臭名昭著的天使孵化池那片地带。</p>
“临别之前，我想这个东西也许也能够给你们一些提示。”曜义士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密封的小口袋，里面是一根黑色的毛发。</p>
“这是？”希微琳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并问道。</p>
“凯里的死亡现场看见的。”对方说道，“一根毛发而已，也许不能说明什么，但也许是关键的证据。这是刑侦科常说的废话，但却是真理。”</p>
希微琳将密封透明口袋小心地装进了衣服，向对方点头示意：“我会仔细查看的。”</p>
“那么，对于我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祝你们好运。”曜义士最后瞥了他们几个一眼，转身离去了。</p>
回协会之后，不知是毫无改色的灰霾天气还是别的原因，迪觉得有很多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到底还有多少黑暗罪恶藏在深处，他不得而知，但仅从表象来看，已经足以让人对那个地方深恶痛绝。</p>
霏娅在休息，安亚在陪他母亲，而希微琳正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两根收集到的毛发证据。</p>
迪百无寂寥地趴在窗户。这时，对面窗沿一只黄眼的夜鸦吸引了他的注意。但那夜鸦好像并不是在监视这里，因为它所处的位置十分明显，只要从窗口眺望，不需要太专注都很容易注意到它。</p>
那夜鸦似乎恰巧也是在等迪。它看到迪发现它后，迅速俯冲而来。迪见状，立即侧身躲避。而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进来的希微琳他们撞见。</p>
安亚首先看见，他迅速解封星罗门，用牵引波抓住了飞走的夜鸦。那夜鸦则回头看了一眼迪，迪从那黄色的眼睛看到了可怕的一幕。</p>
“啊，这......这是艾斯，艾斯把璇夜抓到那里去了！”</p>
迪一边呼喊，一边调头而去。霏娅他们一开始对迪突然的举动感到诧异。希微琳喊住他，因为她来此正是想告诉他，两根黑色的毛发已经确定来自于猫类动物，而且出自同一个个体。但迪头也不回地往前冲，众人也只好全都紧紧地跟在了后面。</p>
“璇夜？”</p>
协会门口的赛梅莉丝看到他们风风火火地往外冲，本来觉得事情不对，这下更加令她疑惑。但她却想不起哪里不对。</p>
璇夜。沛宁市卖花的，出生贫民窟的，一直带着黑猫的残疾女孩？</p>
按照迪之前的描述，璇夜事先知道迪他们要去黑荒矿场寻找荼冥。她也曾单纯地出现在机密档案室的光曜录影仪里。而后，又是她主动找到迪他们，提供了深红佣兵在天使孵化池驻扎的关键情报。而且，璇夜和艾斯他们住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艾斯现在会突然伤害璇夜，即便如此，他也没必要威胁迪他们。但是，璇夜又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是一个柔弱、天真而善良的女孩，问题到底出在哪里？</p>
赛梅莉丝用了抓了抓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p>
问题出在哪里？出在她是一个柔弱、天真善良，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这是谁告诉他们的？这些善意的标签只不过是迪他们凭着主观判断贴在璇夜身的。</p>
而真正让赛梅莉丝不寒而栗的，还是天使孵化池里的往事。</p>
当时，适应了莫斯提玛原曜力量的试验载体确实有几个。而其一个，是一名年仅十一二岁的幼女，她的双腿，也恰是在那时的实验坏掉的。虽然赛梅莉丝从未亲眼见过那个被层层选拔出来的原生载体——因为她一直带着面具，且仅以编号示人。</p>
她是......13号！仅仅是这一闪而过的信息，已让她大惊失色。</p>
“不！不可能！”</p>
柏杨市机密档案地下室的实验记录本遭窃，找到后损失了十几页。其一页是13号实验体的记录。</p>
出于某些原因，这个实验体可能暂时不太想让人知道，她是原生载体这一事实。也可能她想用这种办法，引诱圣辉骑士和曜义士们前往天使孵化池——盘踞在那里的佣兵已经没有了用处，他们已经用廉价的身体证明，人体能够相对安全、稳定地接受她的次生力量了。她想要借外力，让那些佣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闭嘴。那些被深红出卖的佣兵，直到袭击城市后，还认为是他们自己得到了眷顾，得到了天使的真理。</p>
至于雷彻特和凯里常去的兽斗场，赛梅莉丝怎么会不清楚那个地方呢？那些获得了力量的实验载体都被投进兽斗场互相残杀，这是对天使的试炼。</p>
佣兵如果没有委托，是不会随意杀人引来麻烦的。否则，森也许早对雷彻特下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雷彻特和凯里之所以会忽然暴毙，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当初对兽斗场的支建和光顾，要知道，那里曾经带给很多人——包括原生载体——无屈辱的回忆。</p>
如此说来，艾斯当初会刺杀德塔尔，也顺理成章了。借森杀死雷彻特，让艾斯杀死德塔尔，从更深沉的伦理角度来看，他们背后的雇佣者，也是原生载体，正在实现她扭曲的愿望。</p>
“她在报复？报复所有关于那里的一切？所有关于那段往事的一切？”</p>
赛梅莉丝脑子乱成了一团，她试图在记忆深处搜寻关于那个载体的蛛丝马迹。以至于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这时她才想起制止迪他们贸然前去，可前面除了灰色的尘霾，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p>
尘霾笼罩下的天使孵化池让人觉得背脊发毛，哪怕曾经经常巡逻附近的艾斯都觉得，它若隐若现、残破颓败的模样让人恐惧。它的故事也让人恐惧。</p>
艾斯知道，这所研究院的八柱形孵化池央，有一个通往地底的自动升降梯。这里是被称作为深渊禁区的地方，是那些最初的研究者和异端势力监禁拥有巨大威胁的实验体的地方。其包括那个千里挑一，熬过了无数非人折磨的完成品。而如今，艾斯他们身的次生力量，是那个完成品赐予的。</p>
艾斯不知道该感谢这份恩赐还是憎恨这种折磨。但他确实恨极了这一切的源头——代号天使的研究项目。</p>
虽然艾斯一直知道深渊禁区的存在，但这一次还是他第一次进来。咯吱咯吱响的升降梯缓慢而不稳，足足运行了十分钟，才将艾斯送到百米之下庞大的深渊禁区。</p>
幽暗深邃的监区，规律的水滴声好像伴随脚步在移动。深处袭来的阵阵阴风，更是让人毛骨悚然。而诡异的烛火却并没有受到阴风的干扰，直直的烛焰仿佛永远都燃烧不尽。那地牢墙缝挣扎出头的荼冥花，仿佛正在宣示着末日终焉。</p>
佣兵长达米克曾经无凝重地说过，这里不是人间，而是地狱。若想成神，必须在地狱孵化。</p>
艾斯绕过了几间控制室和实验室，循着唯一的路往深处的缚神大厅走去。据说天使的原生载体正是从那个大厅诞生的。</p>
艾斯谨慎地往前走，他想找到接待他的隆佣兵长，并接受对德塔尔暗杀的任务。可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原先常驻在这里的部分佣兵，包括本该接应他的那个传讯佣兵，都不见踪影，甚至整个监狱除了他的脚步声和如影随形的水滴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p>
艾斯满腹疑虑，但他走过了一间大点的房间后，却在走廊看到了惊悚的一幕。</p>
包括隆佣兵长在内，这里的十几名佣兵一个不剩，全部被杀死了。原来那环绕耳边的水滴声，是这些佣兵尚未流尽的鲜血在垂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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