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脸修士等人不知躲了何处,寻不见踪影。虎石押在牢里,具体处置还没出来,最严重也就是个杀人未遂,若公孙氏那边周旋周旋,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放出来。
但将这些人从暗地里逼出来后,湛长风就舒心了,反正都想弄死对方,不如摆在明面上。
公孙和易家,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湛长风结束入静,打开房门,客栈小二的手举着还没敲下。
他敛去微诧的神情,双手递上一封信,笑道,“客官,刚儿有人送来的信,我帮您拿上来了。”
“有劳。”
湛长风回屋拆开,是青白山社学的回复,约她十五日去社学详谈。
青白山社学在城西郊外的青白山,山下有个青白村,湛长风打算提前去青白村看一圈。如果要在青白山学习,她的住处就不得不考虑了。
去青白村的路有点远,湛长风买了匹骏马,出城门,顺着地图上的路线寻到村子。
这地方山清水秀,空气宜人,遥遥望去,房屋沿起伏的地势依次坐落,黑瓦白墙青石路。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村里见不到几人,她下马牵着缰绳走了一段路,才被一黄髫小儿叫住,“你是谁,你来找谁?”
湛长风侧过脸,朝小儿望去,那小儿被她脸上长长的伤疤吓住,瘪着嘴跑进屋里,没多久推出个老人来,缩在老人背后说了些什么。
老人拍拍他的脑袋,看向湛长风,询问,“是山上的学生吗?”
“目前还不是,请问老丈,村长家在何处,我想在贵地寻一住处。”
“哦哦,准备上山学习啊,这边空地倒还有,”老人拉出小儿,顺手塞给他一把糖,安抚他让他不要怕,“你带这位小姐姐去东头田地里找村长爷爷,可以吗?”
小儿捧着糖怯生生地瞄了眼湛长风,点点头。然后又好似不放心,附到老人耳边小声嘀咕,“大熊哥哥说土匪才纹刺青.生刀疤.戴眼罩,我要是被拐走了怎么办啊。”
被当做土匪的湛长风,“......”
小儿要扭捏死了,老人却被逗笑了。
“放心,你太瘦,都烧不了一锅汤。”老人拍拍他的背,“快去,回来给你烙葱油饼。”
小儿视死如归地选择了葱油饼,“你跟我来。”
他小跑几步,回头看看湛长风,小跑几步,回头看看湛长风。
湛长风始终和他保持着十米的距离,这让小儿安心了不少,也不忽快忽慢地跑了。
下了一段坡,两边渐渐出现田地,抬头望去,一条条田垄像是铡刀将倒映着七彩之色的水田切成了平整的形状,方方正正一块挨一块。
这水田绚丽极了,连同在里面插秧的人都似置在如幻如梦的境地里。
湛长风伏身从田里捞了一把,捞起些红红黄黄的细碎石子。
“这是驱虫石,稻米最怕生虫了,它一病,我们得从年头哭到年尾了。”范之里朗朗调侃,目光也在打量湛长风,瞧其身骨奇正,神凝而温和,别有风度,不由多看了几眼。
“是我孤落寡闻了,”湛长风见他牵着小儿,赤着泥脚,长须编结缠在脖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把秧苗,行了个道礼,“想必老伯就是村长,我欲上青白山就学,苦于没有住宿之地,所以想问问贵村有无空余之地租售或者转让。”
范之里思忖了几番,“你何时入学?”
“约莫明日。”
“这么急啊,”范之里道,“村中确有些空屋,这样,你若方便,今晚就暂到我家住宿,我替你将那些有意出让的户主找来。”
“可以,那就叨扰村长了。”
“行,你先在这儿等等,我手头上快忙完了,正好和你一道回去。”
范之里回田地里头忙活起来,湛长风观摩着插秧的姿势手法,偶尔问上一两句,倒也不无聊。
灵米比普通的稻米挑土质温度,也更受不得虫害,他们种的还是一年一熟的紫灵米,虽利润高,要担的风险也大。
范之里见湛长风挺好问的,乐意多叨几句,“你别看我们只是耗体力,其实也耗真气。”
他特意放慢插秧的速度,叫湛长风看清他手势的着力点,“这玩意儿金贵,插下去的时候,最好用一小丝真气裹住根须,别给插坏了。”
湛长风点头。真气外放,先天,这地种得真奢侈。
在山顶传来钟声的时候,范之里正好插完秧苗,抹了抹汗,“得,上面散学了,咱也快回去,趁着天没黑带你先看看出让的屋子。”
范之里对青白村的每户人家都了如指掌,哪些人家想出租,哪些人家有闲置的屋子,全能道上来,干脆直接领她寻过去。
“你对环境有什么要求?”
瞧样子选择余地还挺多。
“僻静一点,屋大小无所谓,只是我最多租一年。”
“哦?”范之里抬头看了她一眼,“胡老二家有闲屋在下田,只是那里近笔架山,野兽多,不安全。”
“还有一座小筑在南头涉水堡,原先的人家搬走了,交给我处理,那屋子有点破,打扫起来恐怕麻烦。”
“能否带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咱先往下田走。”
湛长风气息内敛,寻常人不易察觉,但范之里一先天大圆满却能感应到面前的小道友已经后天巅峰了,自然不担心野兽的问题。
只是疑虑这修为这年纪,放六院也是拔尖的,怎么跑到社学里来了。多半是之前错过了六院选拔。
下田这座屋子已经靠近森林了,周围还有一圈石垒的院墙,估计是怕野兽闯进来。
湛长风推算了下风水方位,险中取财,不算好也不算坏,“石子路上才刚长出杂草,有人搬走不久?”
“是啊。”范之里唏嘘,“原先租给了个猎户,前几个月大晚上一头长臂猿来家中捣乱,那猎户追了它十里路,不小心滚到了山下,第二天拖着条断腿,抱着朵脸盆大的白灵芝回来了,立马去城里做了富户。”
湛长风:“能把握住机遇也算不错。”
范之里见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就转道去涉水堡。
“这里临山涉水,环境清幽,不过...因着先前那户人家的老人小孩常常生病,村里人说这边不吉利。”
“我可以打开门吗?”
“可以可以。”
这座小筑一半建在岸上,一半架在湖上,湛长风推开门,便被夜晚的湖风吹乱了头发。
与前门对应的后门没有关严实,大开着。
风从后门灌到前门,中间也没有隔档之物,显然应了穿堂煞,生病再正常不过了。
湛长风走到后门,外面是一处阳台,还摆着树墩做的桌子,她仔细看了看,这树墩竟还是活的,侧边长着抽芽的短枝。
“这树长歪了,头是从水下的岸壁上冒出来的,斜躺在了水面上,好不容易要向上生长了,赶上人家造屋,”范之里解释道,“这半座屋就托在树身上,只是它的冠太大了,遮了阳光,就被砍去了。”
树本属阴,却占了这屋子的财位,阴上加阴。湛长风观天识地,反而生出几分满意。
范之里随她远望,恰暮色四合,可以眺见幽静而广阔无边的湖面,粼粼水波,缓缓荡漾,尽头抵着山峦,覆下更深重的暗色。
他蓦然觉得有点阴惨惨,不怎么舒服,“道友啊,还是下田那边好一点,离青白山也近,方便来去。”
湛长风,“就这里,这里挺好。”
范之里不坚持,道,“那也行,明天我去和人家说一声,谈谈价钱。”
“麻烦村长了。”
“没事,天晚了,这时城门也关了,你就在我家留宿一晚,明早也好去社学。”
范之里家中就他一人,絮叨了句他还有孙女在青白山社学,就是不回家住。
青白山社学有提供宿舍,但都是两人间的,对湛长风来说不方便。范之里没多问,出来住的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