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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人马以风雷之势扑近,拉着阵网,团团包围了白府。

    但是来人很快就大吃一惊,眼前的白府,除了外围那一圈青砖高砌的围墙还在,几处倒塌的豁口处露出里头的内幕:曾经的房屋院落花园草木亭台楼阁……全部化作一片灰烬。

    白家这是怎么了?

    三匹高头大马,分别跨骑着三个身子,中间的是尹相国,左边秦简,右边落在后面的是李度念。

    这一路上李度念的行动都有些不太利索,似乎磨磨蹭蹭的,这与雷厉风行的京中大营都监的风格不相符合,但是尹相国没有说破,他自然明白李度念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大队人马迟到一刻,白峰全家就能在世上多活一刻,可是最后还不得都是个死!所以尹相国觉得李度念这样的做法实在没什么用,想救昔日将军,你李度念还没那个能耐!也不看看这次和他搭班子的人选都是什么人。说实话李度念能来,正是尹相国在陛下面前建议的,他的理由很充分,秦简一个人不够,白峰太嚣张,多年威望在身,万一到时候秦简压不住,只能李度念帮忙。陛下自然明白尹相国用意,但是他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乘机试探试探李度念对自己的忠心。所以李度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点了将,连夜启程前往清州府。

    没人知道李度念这一路内心的熬煎。

    说犹如热油烹心,丝毫也不为过。

    命令来得突然,出发很匆忙,他甚至都没有时机到大帐里给心腹交代几句话。

    其实命令下来的那一刻,他其实等于被软禁了。

    尹相国加上秦简,尹相国巧舌如簧,秦简黑着脸带着一队得力将士,一文一武加起来足够让李度念半步也难自由。

    尹相国的理由很充分:陛下圣旨,我们只能遵从,连夜出发诛灭反贼白峰。

    就这么简单。

    白峰已经被定位为发贼,陛下圣旨上也这么写了?他想问,又没问,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辩解,哪怕是多辩解半句,也会跳入尹相国早就布好的圈套。

    而且他已经看到,从京中大营挑选出来跟随自己执行这次任务的,没有一个是自己培养的心腹,全是平时不怎么受自己器重,但是足够彪悍强壮的几十个大汉。这些人他自然全认识,都是京中大员或者皇亲贵族家中出来的,或者子侄,或者亲戚,都是读书无望吃不了文官那碗饭,才被塞进营中混军饭吃的。这些人家中,几乎都和尹相国走得近,甚至是沆瀣一气的狐朋狗友。

    李度念这一趟清州府差事,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处境。

    他一路上翻来覆去只想一个心事,就是怎么样才能把朝廷已经派人抄斩白府的消息传出去,他希望白帅能早一点得知消息,能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逃出一条命去。

    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尹相国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防范十分严密。

    随着清州府越来越近,李度念心里的矛盾达到了顶峰,他有一种没勇气活下去的欲念。

    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并且亲自参与,把昔日元帅亲手捆绑起来押解进京?同时亲手捆绑或者屠戮他的全家上百人口?

    被架在火上烤也不过难受如此吧?

    白府到了。

    尹相国和秦简似乎很兴奋,纵马超前赶去。

    李度念勒缰落后,他不愿意,也没勇气,他心头万念俱灰,甚至想,依照白帅那样刚烈的性子,怎么甘愿被这样一帮恶犬捆绑解押,他会不会当场怒骂甚至以武力相抗,那样的话肯定免不了受更多的虐待,说不定白帅会血溅当场。

    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白帅去死?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拼上自己前程和性命,换一个和老帅共生死的结果!

    主意打定,李度念驱马,跟了上去。

    前头的尹相国和秦简同时回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度念。

    李度念心头愤恨,难道你们要逼着我亲自动手?你们这帮人也太坏了!

    “怎么回事?”尹相国压着愤怒,问。

    李度念吃惊,看到尹相国的脸成了猪肝色。

    李度念心里一动,一夹马肚子紧赶几步,来到白家大门前,双扇大门倒在地上,门墙跟着塌了一片,露出里头一片烧焦的瓦砾。

    李度念差点从马上滑落下去。

    身子骨软得撑不住这一身肉,心噗通噗通狂跳,第一个念头是,白帅死了,全家都死了,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府邸起火,全家葬身火海。

    这怎么可能?

    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摆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翻身下马,身后将士们齐齐下马。

    “快,上去看看,看还有活口没有?一定要找到白峰尸骨!”尹相国喊。他已经从个最初的惊讶中苏醒过来,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好,他露出了气急败坏的嘴脸。

    身后兵士呼啦啦扑进倒塌的豁口。

    眼前烧毁得很彻底,除了青砖和瓦片、石头不能燃烧外,其余木质器物全部不复存在。

    个别房屋的檩子椽子等粗硬木头还没烧完,浓烟从瓦砾深处缓缓上浮。

    将士们动手扒拉,哗啦哗啦一阵阵响,砖头、瓦片、破木头,残缺的家具,被纷纷从瓦砾中扒拉出来,但是细软和人体,烧得很彻底,连半点残余都不存在。

    尹相国怎么会甘心,亲眼看着大家反复寻找。

    有人找到了一些尸骨,但是已经烧焦,看不出是人骨还是牛羊骨头。

    “包起来,回头找府衙仵作验看。”尹相国冷着脸命令。

    “为什么会起火?什么时候起的?是天火还是有人纵火?还是白家自己放的火?”尹相国望着废墟,像是在自问,又像在问别人。

    秦简已经从附近找到了几个乡民,询问这场火起因和时间。

    乡民们一看是官府的人,顿时战战兢兢,一个个往后缩,秦简掏出大刀横在眼前,吓得乡民只能跪在地上回答,他们说不知道火什么时候起,为什么会起,等他们从梦里惊醒,已经天快亮了,白家人全部烧死在里头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烧死了?没有逃跑?”秦简追问一个老头。

    老头睁圆眼睛:“眼前这阵势,烧得这么惨烈,不要说人,就是铁石大身子的人也肯定烧死了吧!等我们赶来的时候,那大门还好好地关闭着呢,不见白家一个人跑出来,可不都是烧死了?!”

    “谁能保证你们没有说谎?一帮刁民嘴里能有什么实话?”秦简恼怒。

    尹相国摆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事和普通乡民无关。”

    这时候李度念忽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望着正门处徐徐下跪,高喊:“恩帅,小人来迟了,想不到您竟就这样葬身火海了——恩帅,您淡泊名利隐身退居,只为求一个万年安稳,可还是没逃过这样的结局,让下属们情何以堪啊——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这就是好人的下场——恩帅您地下有知睁开眼看看吧,小人我,还有秦简,我们这些您当年亲手培养的小兵小将,我们看您来了——我们给您磕头了,您一路走好哇——”

    听到这哭声这哭诉,秦简不由得有些心颤,他也是白峰的昔日门将,这些年不管怎么想要摆脱这一层关系,甚至不惜做出有违人道的举动,归根结底还是白帅手下出来的兵。他不由得也跟着李度念一起跪倒,向着还在冒烟的废墟磕了几个头。

    “先别急着哭丧,快想想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尹相国面沉如水。

    “实话实话。”李度念不哭了,站起来,他的心已经安稳下来了,凭借从小行军的经验,他在白家的废墟上走了一圈,就断定白峰没有死,这场火,是有人有意放的,至于是不是白峰本人不好断定,但是白峰肯定逃出去了。

    只要白峰还活着,他还悲伤什么!

    但是他继续装着悲伤,这场戏,在尹相国这里可能已经结束,但是在他李度念这里才刚刚开始,他要唱下去,要轰轰烈烈敲锣打鼓地唱下去。

    “肯定是有人暗害白家!百十口子人呐,就这么一把火全部烧死,这可是滔天大罪啊——我们要赶紧禀告陛下,要彻查,要揪出背后的凶手——就算白峰是朝廷要犯,白家要被满门抄斩,那都是朝廷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陛下之外的人来行凶,这就是杀人灭口,是滔天大罪,必须查!”李度念像疯了一样,跳着脚喊。

    他的声音悲壮,雄浑,含着悲愤的力量。

    围观的乡民们纷纷靠近,一个个附和说官府一定要为此事做主,不能枉死好人,便宜坏蛋。

    有人说这青天白日的,简直没有王法了。

    这时候清州府衙的人马赶到了。

    是附近乡民报了案,府衙由知州亲自带人赶来。没想到以来就迎面撞上了朝廷的人。

    尹相国不想和府衙的人多啰嗦,黑着脸吩咐这命案暂时交由府衙彻查,他们先回朝廷复命。

    清州府白家遭了大火,一夜全部人口葬身火海的消息很快传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