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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王捧着手里的信。..

    其实是一个粗布包,里面沉甸甸的。

    什么样的留言会这么沉?

    他匆匆打开看。

    是很厚的一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文字。

    鱼王眯起眼睛细看字体,字迹有些歪扭,但是看得出来是一笔一划用了心写的,这样的字体他见过,她为渔姑开的那张药方子上就是这笔体。

    这么说来,她昨夜竟然一直写到夜深处才赶出来这些活儿。

    目光快在上面扫过,放在页的信笺上如是写道:“时间紧迫,不及话别,就此别过,各自珍重。”

    短短的十六个字。

    往下面翻看,已经不是信札,而是配方了。

    “七味小蜜丸,主要补气,调理妇女月经不调面黄肌瘦困倦无力气短气虚等早期症状,黄芪、党参、人参、山药、大枣、白术、甘草各适量磨碎搅匀,蜜蜂调配,辅助灵山草汁搅拌晾晒,装进瓷罐密封,七日后启开服用。”

    “九味大蜜丸,主要补血,主治妇女气血不足,鸡血藤、当归、熟地、白芍、何乌、枸杞子、黄芪、猫儿花、没心草各适量磨碎搅匀,清水调配阴干,装进白色瓷坛中放在火上,文火慢烤直到瓷坛红,埋进土里七日后启开服用。”

    人参苦味丸、三参养荣丸、乌亮膏、亮肤粉、嫩面膏鱼王的目光一张张浏览着,忽然停在中间一张上面,“白玉大蜜丸,中药材和胶鱼配置,极为珍贵,主治不孕不育症”

    鱼王的大手在颤抖,纸张在他手里刷刷刷抖动。

    这个小女子啊真是有心人,不但替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找到了赚钱的路子,还在临走把具体的方子都详细交代出来了,就这么坦然交到了他手里,他们只是有着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啊,难道她就不怕,不怕自己私吞了这些方子,从此翻脸不认帐,拿去自己挣钱。

    世上的人都是为自己考虑着想,她那么小年纪,怎么就那么豁达大方呢?

    这样的女子,纵然是小小女子,其行径作为却让人肃然起敬。

    这样的女子,可谓世上少见奇女子,难道就这么目送她擦身而过?连最后的道别都不能亲自说上一声?

    不,必须得亲自送她。

    来不及雇马车,就那么撒开了大脚板一路狂奔,反正穷苦出身的他,早就冰里水里练出了一对硕大有力的脚板,徒步赶路是他的强项。

    晨起上街的灵易人惊讶地现,有个大个子在街头甩着巨大的步子箭一般从眼前奔了过去。

    谁呀跑这么快,把魂儿丢了找呢,还是赶着去投胎?行人嘀咕。

    风在耳畔呼呼擦过,打得面孔干疼。

    老钟说了,他们从城南出的,他现在向南赶去。

    风吹得车帘子吧嗒吧嗒响。

    柳万恹恹地躺在车里,一面摩挲着哑姑衣襟上的盘花纽扣,一面喊头疼,说自己心里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生病了,要吃白玉点骨,要喝热热的汤水。

    兰草哄他等到了梁州府一定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美食,柳万压根不听,兰草本来要伸手去摸他额头,他气愤愤扭过去不叫她摸。

    兰草苦笑,哑姑冲她挤眼,示意别理他,这位爷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又馋又懒的毛病又犯了,叫他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哑姑抬手把车帘子掀开一角望外面已经离开的那条路。

    柳万从鼻子里哼哼,“媳妇儿,是不是在看那个人有没有来送你?哼臭鱼,一条臭气熏天的烂鱼,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惦记?”

    哑姑被他戳中心事,不由得又羞又恼,抬手狠狠戳他额头,“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凭什么吃我醋?我又不是卖身给你为奴,难道我就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力?”

    柳万抱着头躲开,一脸嫌隙,“你是我媳妇儿,就得一辈子跟着我,活在一辈子在一起,等死了葬在一起做伴儿,我绝不许你跟别的男人厮混。”

    这话难听,哪里还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口气,俨然是一个大老爷们在职责自己的不守妇道的妻子。

    兰草苦笑。

    哑姑反问:“这是什么道理?”

    柳万慢腾腾揪住长安的小辫子,有些得意,有些无赖,“我爹爹手里传下来的道理,男人就应该多多地娶好多老婆,看上哪个娶哪个,女人嘛,一辈子只能嫁一个男子,要是半路上变心那就是不守妇道。”

    一个软软的手柔柔地搭上柳万的小脸蛋,“相公,照这么说来为妻我要是半路看上了那个男子,比如昨天那个鱼王吧,他那么帅那么阳光,天下女子都会喜欢,为妻我呢也是凡人,不能免俗,现在我喜欢上他了,想嫁他,那你怎么办?”

    柳万一怔,似乎没想得到自己的媳妇儿会这么直接,傻了半刻,忽然一骨碌翻起身,眼珠子瞪得巨大,恶狠狠看着哑姑,“我叫爹爹动家法——把你、把你脱了裤子打屁股!”

    几个丫环笑作一团。

    哑姑忽然手下用力,狠狠地拧那小脸蛋,腻腻地笑着:“小脸儿滚烫啊,是害羞呢还是怎么啦?亲亲的小夫君,原来只是打屁股啊——好啊好啊——舍不得火烧骑木驴是吧,小东西还算有良心啊——”

    柳万受了夸奖却不像平时那么笑眯眯乘机顺杆子爬上来讨赏,而是瞅着哑姑愣愣地看,忽然两眼一番白,直接死了过去。

    又病了?

    兰草浅儿深儿倒是见怪不怪,知道该怎么做。

    长安第一次见这个,吓得捂住嘴巴傻眼看着,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哑姑一摸脸蛋,“完了,感冒了,高烧呢!快,拧个毛巾来擦洗。”

    可是这马车之上又在半路,哪里去找开水。

    兰草赶忙往开扒拉衣衫,很快将柳万只脱得剩下贴身衣衫,喊马车停下来,看看前后左右竟然是没有人烟,急得兰草直抹泪珠子。

    哑姑瞅一眼脚跟下的土坎,雪片已经变得很大,靠阴的山根下已经白了一层,“快,多多地团些雪球来——”

    几个丫环扑下去依言就做。

    雪球很快弄来了,哑姑碾开了擦在柳万滚烫的额头上,脖颈里、腋窝下、大臂等大动脉处一一擦拭。

    “媳妇儿媳妇儿,你不许走——”迷迷糊糊中,柳万忽然开口喊了起来。

    “不许你喜欢鱼王,不许你嫁他——你走了我怎么办?万儿靠谁呢?白天谁带万儿玩,夜里万儿枕谁的胳膊?呜呜——媳妇儿,你不能走哇——”

    小胳膊小腿儿胡乱蹬着,踢打着。

    “醒过来就好——继续降温——”哑姑吩咐兰草。

    她自己抓住了柳万的手,用手心摸着这张被自己不知道又捏又拧“欺负”多少次的小脸,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歉疚,自己对他,是不是有点过于严厉了?

    而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竟然这么依恋这么不舍了?

    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哑姑怔怔坐着,摩挲着这小手儿,忽然有些担忧,等自己真的离开了,这孩子,会不会真的难过?会不会满世界哭着寻找自己?

    心里忽然酸酸的,耳边响着车外的呜呜风声,依稀听到雪中有人在呼喊,喊自己等一等。

    凝神望远处,雪大了,世界白茫茫的,来路一片苍茫,哪里有半个人影。

    苦笑着摇摇头,是听力出问题了吧,听错了吧,哪里真会有人赶来呼喊自己等一等。

    经过一番折腾,柳万高烧退下来了,哑姑吩咐快走,夜晚必须赶到附近的客栈住下来为柳万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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