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个老人赶忙上前来伸手拦住了鱼王,“臭鱼你何苦装英雄呢,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两年你为了大伙儿哪个冬天不在寒冰下的水里泡上十多回呢,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垮掉的一天啊,所以你得听话——”回头看兰草,斟酌着语气,“这位姑娘,只是你们这药材都很名贵,不知道这药费”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白白送来的药材,肯定是要收费的,只是这药费会不会很贵,他们付得起吗?
兰草望一眼哑姑,大大方方一笑,“各位大爷叔伯,小女子正要跟你们说这事儿呢,我们虽然不是灵易人氏,但是也有几房亲戚在这暖河边安家度日,昨夜我们小奶奶前来看望亲戚,正好赶上你们夜祭,恰好我们小奶奶懂一点医术,看到你们鱼王潜入寒冰之下浸泡数个时辰,水深寒凉,难免阴寒内侵入骨,如不及时治疗拔除,只怕会损伤肌体,留下余毒,而我们敬佩鱼王一心为公的心肠,所以我们顺道来为你们送点药,这药不要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奴婢笨嘴拙舌,多余的话不会说,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是一片赤诚,没有歹意的。 ..”
她本来声音委婉动听,这一番话徐徐道来,入耳分外好听。
说完小脸儿红透了,赶忙退下,偷偷冲小奶奶吐舌头,来的路上小奶奶刻意教了这番话,想不到自己重复数遍却在临阵还是紧张了,有些地方就有些走样,但愿小奶奶还能满意。
哑姑的目光飘过来,望着兰草淡淡一点头,那意思是还算满意。
兰草一颗心这才落地,悄悄擦一把满头热汗。
听了这话,几位老者互相对看一眼,交流了内心看法,顿时一个个露出微笑,为那个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代鱼王谢谢你们好意。”当下把药材一样样收了起来。
兰草从包袱里又摸出一包药来,望着被窝里的渔姑一笑,“这是给渔姑配的药,每日水煎服下,七天一个疗程,喝完后,再换第二个疗程,这以后的疗程需要你们自己照单子抓药,因为这其中有些药材实在太过贵重,我们免费送不起了。药单我们小奶奶写好了一并都在这里。”
说着把包袱送到鱼王枕边。
“呜——我的宝宝——”渔姑忽然怪叫一声扑了过来,把包袱扣进怀里死死搂着,再也不松开。
“别怕,没人跟你抢,等你吃完了这些药,你的宝宝就会长大,就会出来见你,那时候你就能跟你的宝宝天天在一起了——所以渔姑要听话,要好好吃药,记住了吗?”
清清亮亮的声音,柔柔和和在耳边说道,清澈透底的眼珠在眼前一眨不眨望着渔姑。
那是哑姑,她坐在炕边,边哄,边轻轻揭开了渔姑缠裹在身上的破被子,“没事儿你可以下来在地上走走,活动活动对身子好,不然宝宝在肚子里很闷的。”
渔姑歪了头听着,听完咧开嘴笑了,忽然一把揭掉被子,慢慢爬下炕,真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一件宽大的布衫下,那肚子圆鼓鼓凸起,走路很不方便,显得说不出的吃力。
“服药后可能会出现腹痛流血等症状,不要惊慌,叫病人静养,同时吃好点,腹内的郁结物会慢慢地一点点消散、排出。”哑姑望着渔姑的身影轻轻说道,不看鱼王,但是谁都知道这话是说给鱼王听的,因为目前看来他们家只有鱼王一个健康人。
鱼王在枕上静静躺着,不点头,也不眨眼,那目光一直有些空洞地瞅着大家,似乎在看这个说话的小女子,又似乎没有兴趣。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喧闹,男女老少都有,闹哄哄挤了过来。
“这都干什么呀?我们鱼王要静养你们不知道吗,什么事儿不能等他稍微好点再说?下午捕捞的事情吧?回去告诉大家,下午的捕捞照常进行,到时候鱼王会准时出现就是。”
几位老者忙跑到门口,一面阻止的大家的哄乱,一面呵斥着他们。
这些人呀,鱼王昨夜在冷水里浸泡落下的阴寒还没有缓过劲儿,你们倒惦记着自己的收成,就来催促他出河捕鱼了。
意外的是,几个妇女带头嚷嚷,“我们不找鱼王,我们找女神医,我们要看病。”
“对,那个女神医不是来了吗,我们要请她看一下孩子——”
“我儿媳妇肚子不舒服,也要请女神医看上一眼。”
“女神医给人看病不收钱,我家姑娘病了这么久请不起大夫,所以想请她老人家给善心——”
女人们乱纷纷嚷着,急切地表达着意愿,有些男人也加进来,在后面嚷着要看病,要见女神医。
“我们真成神医了——这可如何是好——”兰草在哑姑耳边苦笑。
哑姑神色倒是正常,微微望一眼外面,“正常,意料中的事儿——你先出去应付一下,把病人分出类别,叫他们就地等着,我马上出去看病。”
这时候鱼王欠起身子,望着几位长者,“孔大爷、杨大伯、李三叔,我这里没事,既然几位贵客愿意为乡亲们看病,这是好事儿,麻烦你们出面维持一下,叫大家不要乱,不要丢我们的脸,好好配合女神医看病吧。”
鱼王的话就是命令,几位老汉真的带头出门就走。
兰草虽然没经过这些,但是跟着小奶奶日子久了,也不是对什么都迷糊,她马上带着浅儿深儿出门,那年纪最长的孔大爷大声指挥大家不要围住鱼王家,门外不是有片闲置的小场地吗,正好去那里吧,大家也好分类、排队,等待看病。
这些人虽然都衣衫褴褛,却也通情达理,很是配合,真的呼啦啦撤往广场。
屋子里只剩下鱼王夫妻,还有柳万和哑姑、长安。
“说吧,连着两天两次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鱼王望着哑姑,忽然开口。
哑姑忽然身上一紧,心里惊讶,这人,够直接呀,开口就问,竟然不带拐弯儿的。
他的口气并不和善,带着冷冷的余味,让人想起昨夜那白惨惨的冰眼,和那个赤膊潜入水底的身影。
真是个够冷酷的男人,不过,这种冷,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呢?
对,男人的味道,大男子的味道,一般男人身上看不到的味道。
似乎,她从前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遇上过。
不要怕,不要怕,哪怕心里忽然有些怕,有些支撑不住想要逃离的冲动,但是不能怕,不能流露,要装,一直装下去。
哑姑淡淡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瞅一眼枕上的男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给你,和你的乡亲们,送钱来了。”
慢悠悠说完了,不看他,只看着对面墙上一片破旧的泥巴。
这位鱼王很穷,穷到家徒四壁,房子里不止一处透风,墙上没有任何装饰,泥巴直接裸露在外。
钱,自然他会很欢迎,因为他最缺的就是钱。
“哦——”鱼王果然难以继续淡定,忽然一骨碌爬起来,目光逮住哑姑不丢,“说吧,究竟我踩上哪堆热狗*屎了,有这么好的运气自己送上门来!”
想不到这汉子说话这么粗鲁!
哑姑暗暗平息一下内心的气息,慢慢伸手,无比温柔地摸了摸柳万的头,“相公,麻烦你来和这位鱼王先生谈谈正事儿吧,为妻是小女子,人家鱼王不和小女子谈事儿——”
柳万站直了身子,不笑,板着脸大声回答:“娘子放心,相公我一定不辱使命,把事情谈好。”
鱼王重新躺回枕上,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位小娘子真是会记仇啊,想不到我无意中一句话,竟然把你得罪这么深,好吧好吧,算我失口,我收回那句话就是——”
哑姑一呆,想不到这人倒是这么快就主动认错了啊,快得她都没有料到。
既然丢失的面子已经搬回来,那还绕弯子有什么意思,她正式第一次去看他的目光,这一眼看过去,想不到鱼王也正在怔怔地瞅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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