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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明朝的大圣人打算在客栈长住了,别的不说,单说他给的那块银子,好的成色,足足有十两,换算下来,至少能在客栈住半年。 </p>
“下月过年了,客官不回家么?”</p>
“在外漂泊惯了,在哪都是家。”</p>
“天天吃鱼,客官不觉得腻么?”</p>
“店家好手艺,吃一辈子也不腻。”</p>
“雨陵城里有数不完的美景,客官不想去看看么?”</p>
“有甚好看,无非烟花之地而已。”</p>
这座尊神却是送不走了,白冉连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睡不着,吃不香,人也憔悴了不少。</p>
好在王守仁还算守规矩,见后院、东院、西院全都着锁,偶尔能听见里面有些声音,他不多问,更没有擅闯。</p>
可没有锁的地方却拦不住他。</p>
“田地里面还留着麦秆,不知店家耕种了几年?”</p>
“春日里刚刚开垦,只种了一茬庄稼而已。”</p>
“这池塘的底泥尚新,也是刚刚挖掘的吧?”</p>
“客官好眼力,也是开春挖掘的。”</p>
“清澈如是,当是活水,这池底下有泉眼么?”</p>
“有啊,看了泉眼我才挖了这池塘。”</p>
从早到晚,王守仁天天在客栈里闲逛,白冉绞尽脑汁,编着瞎话小心应付。王守仁也不深究,是看出了瞎话的破绽,也随着白冉敷衍,从不刨根问底。</p>
“店家,我看你种了这么多桑树,想是家没少养蚕吧?”</p>
“没养多少,缫些生丝,自家做些绸布而已。”</p>
“雨陵城外有一山寨姓胡,靠蚕丝生意富甲一方,店家可认得他么?”</p>
“不认得。”白冉回答的很干脆。</p>
“当真不认得么?”这一次,王守仁有些反常。</p>
“啊!”白冉点点头道,“当真不认得。”</p>
对于胡家寨的事情,白冉不想透露一个字。虽说金渠儿肯定会告诉王守仁事情的始末,但白冉却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认账。</p>
“相处了这些时日,却还没请教店家名姓?”</p>
“我……姓李,单名一个达字。”</p>
李达,也亏着白冉能想到这个名字,他把李伏和陈达的名字拼在了一起。</p>
却说他为什么不敢报真名?因为白冉已经死了,在吕知府奏的书里,白冉是个被斩首的妖人,人头在城门挂了好几天。</p>
这是骗人的难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破绽,白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见王守仁喃喃低语道:“李达,李达……店家原来也姓李。”</p>
白冉微微笑道:“客官也姓李么?”</p>
王守仁摇头道:“我有一位友人姓李,现任庐陵县令,听说他也曾在这客栈住过许久。”</p>
县令?姓李?</p>
看来他说的是李伏。</p>
白冉挠挠头皮,故作沉思道:“姓李的客人……开门做生意,终日客来客往,小店从不问来客名姓,委实记不得了。”</p>
王守仁诧道:“店家当真记不得了?听我那友人讲,这客栈里有一位姓白的掌柜,和他乃是生死之交。”</p>
白冉笑道:“当是那位友人记错了,这里没有姓白的掌柜。”</p>
王守仁皱眉道:“没有姓白的掌柜?可有姓陈的掌柜?”</p>
白冉道:“也没有姓陈的掌柜,小店我一个掌柜而已。”</p>
王守仁神情肃穆,白冉面不改色。</p>
到了这等关头,定要死硬到底,坚决不能露出半点马脚。</p>
两下对视许久,白冉心里翻江倒海,王守仁的双眼甚是犀利,似乎能把人一眼望穿,倘若再看个一时半刻,白冉可当真支撑不住了。在这要命的当口,王守仁的眼神突然转向了身后。白冉知道身后有人,只盼着那人是白涣,可等回头一看,却是那胖大的鬼和尚。</p>
这死贼秃!却不告诉他不能踏出院门一步么?</p>
看那和尚小心翼翼的往鱼塘走去,王守仁大叫一声道:“汝乃何人?”</p>
白冉刚想前解释,却听和尚转过脸来,应一声道:“我乃僧人!”</p>
王守仁道:“汝一僧人来此作甚?”</p>
和尚哼一声道:“僧人不住庙宇,却该住在何处?”</p>
王守仁一愣,一时没话说了。</p>
和尚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这虽然是间客栈,可也的确是座庙宇,僧人住在庙里,的确合情合理。</p>
趁着这当口,白冉前解释道:“这是我店的常客,已然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p>
王守仁诧道:“住了这么许久,我怎从未见过他?”</p>
“这几日,正逢他闭关念经,不见生人。”</p>
“原来如此,”王守仁点点头,又对和尚道,“高僧,今天可是破关之日?”</p>
和尚一撇嘴道:“破什么关?”</p>
“店家不是说……”</p>
白冉道:“客官,你不是在后院念经么?大冷天,跑出来作甚?”</p>
说话间,白冉一个劲的给和尚递眼色,可这和尚偏偏不买账,哼一声道:“你管我跑出来作甚?我又不是来看你,我来看看这鱼儿。”</p>
当真不怪和尚,王守仁一住是几天,和尚好久没看见鱼池,心里怎能不惦记。</p>
白冉心下骂道:死贼秃,哪怕晚出来也好。不想王守仁也爱凑这热闹,且走到和尚一边,一并蹲下,看着池塘里鱼儿道:“高僧,你也喜欢鱼么?”</p>
和尚点点头道:“喜欢,怎地不喜欢?”</p>
王守仁道:“这鱼的名字,都能叫得来么?”</p>
“怎叫不来,”和尚指着一条白鲢道,“这条名叫银俏。”</p>
“这……不是白鲢么?银俏却是哪地的乡音?”</p>
“什么乡音?”和尚白了王守仁一眼,“这是我给鱼起的名字。”</p>
“为何唤作银俏?”</p>
和尚笑道:“你看它这银色的身子,再看着俏丽的模样,这名字起的不好么?”</p>
王守仁错愕许久,转而笑道:“起的好,起的好,这条鱼又叫什么名字?”</p>
“这条鱼叫黑夫,黑漆漆的,长得还凶恶。”</p>
“那这一条呢?”</p>
“这一条叫二胖,细皮嫩肉,甚是讨喜!”</p>
“为何不叫大胖?”</p>
“大胖是这条,却它胖多了。”</p>
两人聊得欢喜,白冉冷汗直流,水池之,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慢朝和尚游去。</p>
是那水妖,几日不见和尚,她也思念的正紧。</conte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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