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穹如黑布笼罩大地,夜幕深垂,其上点点星子,明月高悬。
地上,一条马路由东向西纵贯,以有限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从天这头连到了天的尽头,两头都消失在地平线下。
孤单的一辆汽车停在马路上,两束灯光照向前方,而在马路的两旁,有三个人正站在几腰高的荒草丛中,不敢置信地看着掩藏在荒野里的墓碑。
我心头直发冷,掌心里握着王秋月的手指,也不知是她的还是我的,都很冰凉。
朱晨的墓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的尸体,怎么会平白葬在这里?
我越过墓碑看向其后隆起的土包,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座坟,且不是新坟。
朱晨毕竟已经死了三年。
老李告诉我,李倩死后半个月,朱晨也出车祸死亡,而在朱晨死后一年多,朱晨的爸爸也酒后落河溺水而死。
李倩的车祸地点不在此处,朱晨的爸爸死在朱晨一年以后,就算父子两个没什么感情,就算当爸的混混赖在派出所门前是为了找出肇事司机要一笔赔偿款,但也绝不应该将而儿子就葬在这种地方。
更何况朱晨若是真埋在这里,老李不应该丁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所以这写墓碑上写着朱晨名字的坟埋的真的是他吗?
林义响亮地吞了口口水,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师父,我怎么觉得就这么诡异呢。”
是啊,非常诡异,我来之前觉得这断头路或许有蹊跷,一个两个都死在这里,还找不到肇事司机,不明摆着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等来了这里我才发现,这里竟埋着朱晨。
“散开来看看。”我再次说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只是目的不一样,话里夹着森然的冷意:“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墓。”
没多久,我就在离朱晨不过十步远的地方发现了第二座坟墓,而走得更远一些的林义也随之发现了第三座。
第四座、第五座、第六座。
一共有八个坟墓。
若不是这里有着拔地而起的野草遮住了视线,这八座坟墓只要站在马路上就能一览无遗,现在却必须要拨开草丛才能发现端倪。
与朱晨相邻的墓碑上刻着李倩的名字,右边隔了一段距离则是周周和程辉互相比邻的两座坟,再往右就是程辉和陈欣怡的。
而朱晨的左边那两座坟上刻着的名字却是很陌生。
一个叫左惜,一个叫李容与。
名字都挺中性的,分不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如果这八座坟墓是按时间顺序来排列的,那就是说左惜与李容与是第一对小情侣。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两个是否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也就是……幕后那策划一切的人?
我曾经猜测,正是因为发生过类似的事,因为有过同样痛苦的抉择,所以幕后主使者对整个过程中的几点细节异常在乎。
例如情侣两人之间的差距,又例如必须一个追另一个,表示自己愿意奉献所有,再例如一个在危险中救了另外一个等等,这些都是幕后主使者极力掌控,要求一样的细节。
正是因为追求这些相同的细节,我们才来得及及时把沈烁和陈欣怡找回来,过程当中的时间线拉长了,所以才会给我们留出了足够的时间。
我对着左惜与李容与的墓碑拍了照,决定回去在数据库里好好翻一翻这两个名字,或许能有点线索。
至于现在……
我转身朝车子走去。
林义在原地蹦跶着喊我:“师父,你做什么?”
我没回头,朝他摆摆手,我想做什么,等我回来,他自然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林义瞠目结舌地瞪着我,我把刚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三把铁锹扔在地上,一边卷起袖子一边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挖啊。”
林义结结巴巴地怀疑道:“挖、挖坟?”
“是啊。”我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我要看看这坟里头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烁和陈欣怡两个人活得好好的,这里却有两座坟,那么显而易见坟里肯定没有他们的尸骨,所以我决定从他们的开始挖起。
至少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不然我还真怕从朱晨的墓里挖出他的尸骨来。
“别愣着了,开始吧。”我搓了搓手指,双手握紧了铁锹,弯腰开始一锹锹地挖土。
坟墓并不是水泥砌成的,而是土包,像未实行火葬之前以土葬形式下葬立起的坟墓,在席天慕地里,让人一瞬间模糊了时间和空间。
像是对着已经埋了几十年的旧坟。
因为不是水泥,所以土里已经长出了新生的杂草,生命力格外旺盛的杂草几乎遍布整个坟包上头,连墓碑的缝隙里都钻出了嫩绿的枝芽。
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软,那么好挖,但在我们三人的努力下,慢慢还是挖开了那高高堆起的土包,露出了里面的土坑。
沈烁的坟里竟然真埋着一具棺材。
在看到那具黑色的棺材露出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
唯有风,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还有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在草丛中一闪而过。
“谁!”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抹白影快速在荒野中闪过,身形有如鬼魅。
“师父!”林义陡然高声叫道:“这就是刚才我在路边看到的!没错,肯定就是她!”
当时没有看到她的长相,现在她既然再次出现,我怎么可能放过她。
除却林义腿脚不方便外,我跟王秋月两个人都以最快的反应追了出去,王秋月身手比我好,步子虽然没有我迈得大,但很快就跑在了我前面。
一前一后追在那道白影身后,我自觉跑出了最快的速度。
风从张开的嘴里灌了进去,喉咙很快干涸刺痛起来,我闭上嘴,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那白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饶是我和王秋月马上就追,但她本就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不知不觉她的身影隐入了草丛之中,举目四望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