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有些明白这个南方青年为何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北人与南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远的不说,近的便有元铁山当初在南越屠城这个典型案例。
南越距离江南的不是很远,昔年江南无数士子都在口诛笔伐元铁山。
如今元正来了,自然会让一些南方武夫心潮澎湃。
看着有些顶天立地般的汤毅,元正笑道:“我来这里,并无恶意。”
汤毅道:“谢华公子是我们江南的大人物,也是我们江南的门面,你折辱了他,他不计较,只是懒得和你计较,文人不会和我们这等粗俗之辈计较的。”
“不过,那也是真正的文人,谢华公子就是真正的文人。”
“你来江南,其实从你第一天来到江南的时候,各大世家都已经知晓了。”
“没有派人来为难你,也没有让沿途的刺史郡守扣留你。”
“那是因为,我们南人也好客,不愿多生是非。”
“和我一样的南方匹夫,还有很多,他们知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武王殿下的名头的确响亮,他可以镇得住南方士族,可以镇得住一路上的刺史郡守。”
“但从未让我们这些武夫心生恐惧。”
“既然你来了,无论你是走马观花,还是有别的正经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需在那清香镇里,等候着别人来刺杀你,来暗害你。”
“就算有人为难你,或许有南人,但我想,更多的是你们北人吧。”
汤毅一口气说了很多,元正听的仔仔细细,大概是知道了。
原来江南谢家,根本没有在意谢华当初被元正暴打一顿扔进猪圈的事情,君子不与小人计较,也不同粗俗之辈计较。
原来自己被小看了,元正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元正虚心道:“受教了,我对武道一途,颇有兴趣,刚才看你的棍法很有新意,不知道你师承何门何派?”
在汤毅的想象中,武王庶子应当是蛮不讲理,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的。
突然软了一下,让汤毅不适应。
汤毅道:“家传的,雕虫小技,让你见笑了。”
南方青年能感受到,方才交手之际,武王庶子没有下死手,每次都是点到即止。
那强势的剑压,每次都能在开山棍上留下痕迹。
若是元正狠辣一些的话,汤毅的后果不好说。
元正微微点头,他没有刨根问底,这个南方青年的气场,让元正折服。
双手抱拳道:“多谢兄台的善意提醒,其实我磨磨唧唧的,也只是想要领略一下江南风光,并无恶意。”
在清香镇逗留,元正只是觉得清香镇的民风淳朴,风景秀丽。
其人文风俗虽然和北方有着很大的不同,可让元正觉得甘之如饴,很舒服。
汤毅道:“话已至此,告辞了。”
元正尴尬的笑了笑,南方青年头也不回,转身便走了。
将斗鬼插回腰间锦带,元正默默运转沧海六合,压制了一下自己的腾升而起的杀气。
这一次比上一次能强很多,斗鬼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主人杀气腾腾,失去控制。
元正沉思道:“我们返回酒楼,找那位掌柜的处理一下手续,前往地禅寺看看。”
佛门中人,元正初次接触,也算是一见如故,然后就拔剑相向。
花椒和茴香牵着五色鹿,默默地追随在元正的后面。
“江南的江湖,其实也很风流,我想要去凑上一凑热闹,再去地禅寺的,可我不知道哪里才有热闹。”
“这般随意散漫,算是修行庶人剑吗?”元正向身后的剑侍问道。
花椒嗯了一声道:“庶人剑,本就是没有规矩的修行,顺其自然。”
话虽如此,其实元正也知道庶人剑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想到了西蜀绝壁那里残留的纵横剑气,再看看自己的纵横剑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子自愧不如啊
回到园林小筑,茴香叫来了掌柜的。
身材一般,有些矮小,一袭锦衣,和和气气的笑道:“公子这就要走?”
对于这位掌柜的,元正没有过多的打交道,一看就知道属于典型的南人,无奸不商,算计精明。
可话说回来,元正本身也和这位掌柜的没有什么关系。
淡然笑道:“嗯,要走了,老居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这位掌柜的很精明,特异在这园林小筑里四处转悠了一圈,才过来和元正清理手续。
生怕元正将园林小筑某个一隅之地给摧毁了。
细想起来,还是当初那位张美娘比较好说话,毕竟将屋子里都给打成废墟了,也没有多要银子。
清理完手续之后,元正骑着万里烟云照,带着花椒与茴香,直接去了地禅寺。
与佛门之间,元正并无缘分,也不打算四大皆空,起码元正还无法彻底的戒了女色,更别说其余的嗜好了。
可既然某个刺客的源头出自于地禅寺,元正自然就要看看。
烟雨蒙蒙,江南多雨季,对于元正而言,并非什么阻碍。
他早已经雨露不沾身,湿气不入体了,行走于雨幕之中,别样美。
地禅寺位于青山郡北部,其地势居高临下,本身就建立在丹阳山的顶峰,居高临下中的居高临下,丹阳山下,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奔流不息。
中间又是熟悉的铁锁横江连长桥。
一想到自己又要过桥了,元正就觉得有些头大。
上一次是在九真桥上,这一次几乎就在人家的家门口上过桥。
还未到达青山郡,还未到达丹阳山下,元正都觉得有些头大。
佛门清静之地,有菩萨善目,自然也有佛怒金刚,想象之中,一旦发生了些什么冲突,都是恶战。
元正故意问道:“我若是在地禅寺遭遇了危险,两位姐姐会不会出手相救,还是说见死不救?”
茴香没有多大的反应,骑着五色鹿不急不慢的跟在元正的后面。
花椒却说道:“公子都无法战胜的敌人,我们又能如何出手?”
元正:“”
看来这两位剑侍真的只能持剑,奉剑,做个摆设,顺势提醒一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后就没多大的用处了。
三日后。
淅淅沥沥的小雨,迷蒙的雾气,一律消散。
丹阳山上的太阳,还算耀眼,晴空万里,碧草连天,大河之水滔滔。
元正看到那一座桥了,和九真桥比较起来,桥下的水流没有那么激烈,桥也没有那么长,那么宽。
倒是桥头与桥尾的石狮子反倒是金光灿灿,典型的佛靠金装。
这一次桥的对面没有人,抬头望去,隐约可见看见丹阳山鼎的寺庙建筑,也隐约可以听见陆陆续续,意境深远的诵经声。
“我来这样的佛门之地,寻找对我图谋不轨的人,不太好吧。”元正自顾自的说道。
可一想,越是光明磊落的地方,阴影就隐藏的越是深刻。
他还是决定过桥了,万里烟云照一飞冲天,眨眼之间,就飞跃了大河,来到了对岸。
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着一袭白裙,白裙上,绣着鲜红如血的梅花,搭配着一头清爽的短发。
这姑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双手负在身后,两只手还在互相打结。
清秀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无不透漏着这少女的天真烂漫,还有几分精灵古怪。
刚到对岸,就遇到了这么一位小姑娘,元正不由的想起了西蜀的欢儿和碧珠。
右手下意识的放在了斗鬼的剑鞘上。
这姑娘见状,赶紧说道:“我知道你是元正,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而是跟你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