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橙悠悠转醒,第一眼就是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像是经历过一场消耗了所有体力的战斗,全部都是在透支的状态,竟然一时间人醒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之前的情况对接不上。
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在打点滴,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放在自己的腹部,突然之间空荡荡的,心没来由的慌了。
“那个小肉墩子已经卸货了,折腾了他妈妈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他知道乖乖睡觉不吵你,我都要收拾他了。”
卓銘修走进房间,刚好看见穆青橙醒来的第一个动作。
之前房间里面有好些人,孩子放在套间里的小单间里面。
卓銘修刻意让大家都休息一下,当然刚刚荣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各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卓銘修在穆青橙病房里寸步不离的照顾老婆,他们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寸步不离的照看孩子。
孩子一直在呼呼大睡,四位老人,围在那个透明的小床旁边,一人一边,不争不抢,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只会睡觉的小胖子看。
医生那里有一个家属的字要签,卓銘修路过婴儿房的时候,看见他们在看孩子,等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回到了病房,他们的动作依旧没有改变。
甚至四个人之间没有交流,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是统一,面带微笑,满脸骄傲。
一副“我家宝宝天下第一可爱”的骄傲状,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卓銘修的眼神并没有在儿子身上停留,直接越过婴儿房,回到了老婆的房间。
医生已经再三表示过了,她说穆青橙真的没有大碍,生产过后,身体极度虚弱,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
卓銘修相信医生的话,可是医生的话无法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
只要穆青橙没有醒来,没有亲自跟他说一声,自己没有大碍,他怎样都没有办法放心。
因为亲眼看着她痛到极致,看见过生产过后的她那么虚弱,当爸爸的那股子热情,好像还没有找到发散的途径,所有的心思,都挂在老婆身上。
看见她醒来,好像是听到了自己心里的石头,落地的声音。
看见她的动作,第一反应就是,她估计已经痛的断片了。
“老公,”穆青橙看见他来了,心里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这个时候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好像太过饱满,让她突然之间的泪点降到好滴。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为了卓銘修,历尽千辛万苦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她到现在为止,做的最勇敢的事情。
“感觉怎么样?如果还有哪里痛,我去找那个臭小子算账。”卓銘修已经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这么长时间的精神紧张,那根一直绷着的弦,即便是紧张的快要断了,也从不敢在穆青橙的面前说出一分一毫。
现在,终于松懈下来。
“你别总说臭小子,臭小子的。宝宝会听见的,他会以为爸爸不喜欢他。对了,孩子呢?你有没有抱抱他?他长得好看吗?”
穆青橙只记得,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护士将孩子抱在她的身前,只是一眼,可是从她醒来到现在,她发现孩子并不在房间里。
“在隔壁的婴儿房,那个臭小子好着呢,身边围着四大护法,我是连边都插不进去。再说了,我都没有好好抱过生了他的妈妈,怎么能先抱他?”
不管穆青橙是否赞同卓銘修的理论,都被他眼睛里的深情所打动。不是有人说,那个爱你的男人,一定不会在手术室门口先去看孩子,而不理会刚刚生产结束的妻子。
他们家的这位先生,不仅不去看孩子,在妻子出了手术室这么久,根本就没有顾上孩子这一茬,穆青橙表示,卓先生很特别。
她只希望孩子不要觉得,自己被冷落。
原本还想问问他,关于孩子的一切,可是现在看来,卓先生知道的,并不比她多。于是撇撇嘴,像是有些嫌弃,“卓总,你这个奶爸当得有些不合格啊。”
卓銘修倒是对于她的调侃没有丝毫嫌弃,“奶爸奶爸,有了奶妈才会有奶爸,我就在奶妈旁边守着,不会错。再说我也不是一眼没看,刚生出来,护士抱出来的时候,是我第一个看的。”
“那怎样?你觉得儿子帅不帅?”穆青橙突然之间来了兴趣。
宝宝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卓銘修每天“儿子儿子”的叫,让她以为,这位老爸,对于孩子,那是无限的期望。
总算听到了一点点,宝宝在爸爸嘴里的存在感,她怎能不激动?
“这个?”这个倒真的不太好描述。
卓銘修迅速在脑海里整理词语,所有他能想到的,还有他觉得,老婆会希望听到的,全部在脑子里快速过滤了一遍,可是很遗憾,暂时还没有什么,他觉得是,又觉得老婆会接受的词语来描述旁边房间里的那位。
“那个,还行!”
“什么叫还行!”穆青橙马上炸庙了。
就算不说什么“天下最可爱”之类,好歹也要夸奖一下,他真的以为儿子是充话费送的?
原谅卓总,一整天脑子都处于死机边缘,甚至连同手同脚的动作都做出来过。
他只是简单将老婆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单纯从字面上做了“那个,还行”的解释。
“还行的意思就是,这小子长得差强人意。”
卓銘修以为自己用了比较委婉,比较平和,比较不那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词汇表述了自己的意思,他本以为,这样的解释,老婆能听懂,可是当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穆青橙的脸上时,只看到老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接着,肩膀开始一耸一耸的,再接着,细密的哭声就传出来了。
“什么情况?谁能告诉他,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老婆就这么哭了?”
卓銘修对护理孩子不在行,可是护理新妈妈,他可真的下了苦功学习。他知道新妈妈不能哭,坐月子的时候,眼睛最是要保护好的。
所以他顿时慌了手脚,又不敢碰穆青橙,生怕让她哪里痛了,立马饶了一圈,走到穆青橙扭过头的一面,结果他刚刚行动到位,还在哭的小女人立马换了了方向。
等他终于固定住人,开始细声细语的安慰时,还没有说几句,小女人的眼泪水还没有止住,房间里就一下子涌进来好些人。
向护士长怀里还有一个哇哇乱哭的小团子。
病房里的场景让人一目了然,穆青橙哭着,卓銘修哄着,穆青橙哭得伤心,卓銘修哄得慌乱。
“銘修,青橙这是怎么了?刚生好孩子,怎么能哭呢?”向护士长抱着正在哭的孩子,慌忙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那个小团子已经微弱的哭声,在离妈妈近的时候,越发的响了。
卓銘修马上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好几道审查的目光,不用说,那道最强力量,一定来自于他的老丈人。
可是他没有办法辩解一句,“青橙不是我惹哭的。”准确地讲,他也不知道穆青橙是为什么哭,是不是因为他?
可是他觉得,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因为刚才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穆青橙起初的情绪是好的,而是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变了样子。
卓小爷躺在外婆的怀里,“要不我再哭几声?刚才是谁说本宝宝长得差强人意的?人家才出生不到一天,人家的大长腿还没有长好呢。人家还没有长高,变酷,谁说我差强人意,我就哭给谁看!”
“你怎么回事你?好好的人,怎么被你照看的,能哭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找医生,你傻站着干什么?”卓城远压低了嗓门跟卓銘修说了两句。
就穆局的那个目光,不光是卓銘修,就连带着卓城远也觉得亚历山大。
想想也是,人家家的心肝宝贝,受了那么多罪,才把孩子给生下来,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哭得排山倒海,如果是他卓城远的女儿,他也要好好问一问。
听到“找医生”,卓銘修才缓过神来,难道真的是身体不舒服?想要转身找医生的空档,被穆青橙拉住了手。
“没事的,不怪銘修,就是刚才醒来,没有看到宝宝,吓了一跳。好了,现在不哭了。”她说的声音不大,喉咙还带着沙哑,听得一大队人马,纷纷心疼的紧。
“那也不能流眼泪了,小乖,我们擦干眼泪,你看看,宝宝不是抱过来了?”卓夫人知道穆青橙是在为她儿子开脱,这里是哪里?怎么能为了找不到孩子哭?
还不是害怕大人埋怨卓銘修,两个小年轻闹别扭的时候,青橙这丫头还能想着护老公,这让卓夫人好好扭了一下卓銘修的手。
这傻小子,看样子,完全不在状况内,老婆为什么哭,他八成也不知道。
想想也算了,好歹这小子也是第一天当爹,各种不在状态,也是情有可原。
“你还不把你老婆扶起来,腰后面垫扎实了。你儿子都抱过来了,快给妈妈看看,妈妈辛苦了。”
卓銘修小心翼翼把老婆扶起来,自从看到了那个小团子,穆青橙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了,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黄色的小毯子,再也移不开了。
“来,我们给妈妈看看。”向护士长抱着孩子坐在穆青橙的床边,刚才还抹眼泪的人,早就脸上挂着笑,那个笑容是如此浓烈,像是甜的化不开了。
好,卓銘修虽然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把老婆惹哭了,可是现在他知道,那个把老婆逗笑的人一定不是他。
不用说,除了裹在毯子里的肉团子,没有其他人。
“呀,宝宝,长得真好看。”穆青橙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宝宝,动作很是生疏,好像一时间还不能适应,那个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小家伙,就这样躺在自己怀里了。
他好小,皮肤有些发红,可是可爱的不得了。
“宝贝,终于见到你了。你好呀,我是妈妈。”穆青橙将孩子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么柔嫩的肌肤,让她刚刚一触碰,就觉得,心化成了水。
可是抱了没有一会儿,孩子就被外婆接了过去,“好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抱,自己身体养好了才是真的。”
“妈,再抱抱,就抱一小会儿。”穆青橙双手合十的央求妈妈。
“没得商量,你儿子,还能没有机会抱?”说完,向护士长抱着孩子站起来。
“来,爸爸抱抱我们,我们还没有让爸爸抱过呢。”卓銘修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胖子,没有犹豫的余地,在丈母娘的指导下,将肉墩子抱在怀里,踏踏实实的,因为害怕抱不稳,把孩子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手发抖,心也跳得开始加速,这是他的儿子?他和穆小乖的儿子?
当了爸爸的喜悦和自豪,这才后知后觉的到来了。尽管来的时间有点晚,可是一点也没有影响这种情绪的浓度,甚至一波又一波幸福的浪潮,让卓銘修声音都开始发颤。
“臭小子。”
满是宠溺,满是疼爱,几多期待,几多欣喜。
卓小爷在爸爸的怀里打了个哈欠,虽然这个男人的怀抱不是很舒服,硬邦邦的,还抱得太紧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好像很安全的样子。
“不管了,本宝宝要睡觉了。”于是,在爸爸的怀里呼呼睡去。
已经睡着了的卓小爷是不会知道,他的这一觉,全部都是在爸爸怀里度过的,几个小时,爸爸就没有把他放下来过。
直到妈妈也睡着了,爸爸还是抱着他,抱着他慢慢在房间里踱步,抱着他慢慢坐下来,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了他。爸爸像是感觉不到劳累,只要看着那张小脸,还有病床上的人,便拥有了一切。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