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姚氏企业的本部。
姚沐歆对面坐着火气十足的父亲,姚氏的总裁——姚振元。
此刻的姚振元,已经不是世人面前那个总是笑容可掬的姚总,他怒火冲冲的冲着自己的女儿说话,说到激动的时候,还随手抓起桌上的摆件,朝姚沐歆扔过去。
面对这个样子的父亲,姚沐歆几乎是面无表情,原因很简单,父亲用这个面孔对待她,已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了,说的更加彻底一些,这个样子的父亲,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外界一直传闻,姚振元宠爱她这个女儿,宠到无以复加。
这个不错,姚振元宠爱姚沐歆,的确宠爱,不过是在世人面前。
姚沐歆的心里明白,她对于父亲来说,与其说是一个女儿,不如说是一个筹码。
父母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他与姚夫人的结合,完全就是已经过世的姚老爷子一手促成的。
因为姚老爷子看中了姚夫人的温顺贤良。
可是他们的婚姻,并不美满,婚后的日子无非就是为了维系家族的颜面。
面对这样的结果,姚老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后悔。
可是事已至此,谁都无能为力。
姚家不仅仅是商贾之家,而且也是诗书之家,长久以来,家族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一旦婚配成,便是一生不可离异。
所以父母长久以来生活中的磕磕绊绊,让姚沐歆从小就生活在一种虚妄的环境中。
姚振元之所以对这个女儿另眼看待,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这个女儿,从小便样样出色,更重要的是,她特别讨老爷子的喜欢。
要知道在姚家,为了巩固企业的稳定,股份都集中在某一任家主的手里。
姚振元继承了姚老爷子在姚氏的位置,成为姚氏的总裁,可是姚老爷子手里把持着的姚氏的股份,却迟迟没有变化的意思。
在这种情形下,姚振元深知稳住姚老爷子的重要性。
也就是那时,姚沐歆越来越多的被父亲带在身边,市面上关于姚振元独宠这个女儿的说法,也越演越烈。
姚沐歆看见父亲扔过来的摆件,马上侧身,才堪堪躲过。
她知道,父亲这是要把之前他承受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到自己身上。
原因是什么?
在她父亲看来,她没有本事笼络住卓銘修,没有办法让卓家成为她的后盾。
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让穆青橙占了先机,并且取得姚老爷子遗嘱安排的受益人位置。
这就是她姚沐歆的错。
原本,穆青橙现在的身份和位置,都应该是她姚沐歆的,可是她却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穆青橙,而且输的那么彻底。
姚振元派人对穆青橙做了什么,姚沐歆不是不知道。
此刻面对怒气冲冲的父亲,她真的想问一句。
试想,如果现在她坐在姚氏基金受益人的位置上,如果她没有主动将手里的权利双手俸给自己的父亲,那么,面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姚总是不是也要下狠手?
姚振元的怒火不是没有由来,就在刚才,由老四联系其他股东召开的会议上,面对老四发起的质询,真的差点让他下不来台。
c市的项目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是在签约仪式当晚才知晓的。
远景在c市就这个高新区地块的开发项目,努力了很久,可是一直不太顺畅。
姚氏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远景对于这个项目久攻不下的原因,于是姚振元在暗中使力,让远景在这个项目上举步维艰。
可是卓城远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特别是他亲自把这个项目交给自己的儿子卓銘修来处理。
因为卓銘修和穆青橙的关系,姚振元试着用穆青橙来压卓銘修一道。
穆青橙能不能守住这个收益人的位置,他姚振元的话占了很大分量。不得不承认,卓家站在穆青橙身后,会让姚家对穆青橙不得不高看一眼。
可是姚家在h市,卓家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如果姚家在暗中使个绊子,穆青橙身上便有一些不得不背的黑锅。
卓銘修同意了姚振元提出的条件,况且转让的对价相对公允。
姚振元纵横商场多年,卓銘修同意了项目转让,却让他有些不太放心,总觉得其中有猫腻。
否则远景在项目进行不下去的情况下,早就放手了,何苦拖到现在?
于是在签约之前,姚振元想尽办法去打探关于项目的细节,得到的反馈都与之前得到的信息一致。
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想到穆青橙。
在签约仪式的现场,穆青橙看到签约双方时的震惊,和她在没人的角落,偷偷打电话问许安的情形,悉数落在姚振元的眼睛里。
看得出,小姑娘的震惊是真的,她事前确实不知道c市项目转移的事情。
这样姚振元总算放下心来,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远景是不得不为,或者说卓銘修是不得不为。
卓銘修并没有跟穆青橙商量好做局,更何况远景介入c市的项目是在穆青橙出现在姚家之前。
姚振元决定乘胜追击,他不仅仅要拿下c市的项目,而且要夺回受益人的位置。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传来的消息,却硬生生让他吃瘪。
远景在c市的项目涉及到高新区地块的开发,因为官方的规划和他们的项目出现不匹配,所以远景的项目能否上马,取决于官方的最终定夺意见。
远景没有拿到官方最终的批文,可是他姚氏却可以。
就在姚振元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时候,有人透出消息,姚氏拿到高新区批文已经板上钉钉,可是在同一批文件中,高新区地块所属的江北区的规划设计已经由远景旗下的龙瑞获得,并且是与姚氏同一天通过。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姚振元有些不可思议。
他强烈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他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
就在姚振元获知消息的同时,卓城远在电话里谈笑风生。
“陈兄,这个项目让你们压了一段时间才公布,卓某真是有些惭愧。”
对方在电话里说,“卓总,我在c市,还等着像你们远景这样的大企业,来给c市的建设添砖加瓦,并且带来超前的经验。”
两个人在电话里相谈甚欢。
远景在c市的项目,被放在市面上的消息真真假假。但是龙瑞在整个江北区的规划项目却进行的异常低调和稳健。
明面上由卓銘修出面的高新地块,和卓銘易亲自跟进的江北规划齐头并进。
卓城远在各种关系中斡旋。
终于父子三人,在虚虚实实中,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按照远景的本意,江北和高新都是稳拿的项目,可是高新被姚家横插了一道,利润空间下降很多。
父子三人联袂给姚振元演了一出围魏救赵,成功吸引了姚振元注意力的同时,将大部分资源放在江北。
之所以要压着官方的消息,就是要等姚振元亲自确认,高新项目没有问题。
最终,大家各得其所,可是花落谁家?只有各自明白。
姚振元之所以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就是因为在刚才的会议上,姚振声带头让大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知道远景拿到了江北区的规划,还是去花重金交易远景的高新项目?
这样不就是把姚氏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高新项目在江北的范围内,从一定程度上将,姚氏接手的高新项目,完全会被远景的江北规划牵着鼻子走。
面对姚振声的声声质问,和在座股东们质询的目光,饶是姚振元这样的好脾气,也落了个冷面面对大家。
他一向精明的人,面对商场上和家族里的明争暗斗,一直会特别有条理的分析,鲜少能让他吃了闷亏。
可是这一次,太过于急切的想处理穆青橙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是一石两鸟,不仅用穆青橙拿下远景的项目,而且因为这个项目,利用穆青橙的双重身份,把这个小姑娘放在两难的位置上,让她不得不取舍。
没有想到,远景的后手留在这里。
卓銘修倒是打了一手好牌,一方面他接受了姚氏的“要挟”,另一方面,他却利用这个项目,早已经布好的局,反而把姚氏放在两难的局面。
他这不仅仅是将了姚氏一军,更是成功挑起了姚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对他姚振元的敌意。
现在事已至此,姚振元知道发火没有用,可是心里那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为什么穆青橙的身后偏偏站着一个能够为她运筹帷幄的卓銘修?
本来机缘巧合找到穆青橙,又调查出向外婆,完全是为了讨好老爷子。
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姚振元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刚才会议结束时,姚振声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大哥,如果知道是今天这种局面,你还会千辛万苦的把我们那位失散的姑母接回姚家吗?”
姚振元自己也是悔不当初,可是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要让他认输,让他眼看着姚家的股份,却无法收在自己手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老爷子的股份是他的,姚家也是他姚振元的。
这个谁都不能改变,包括远景和卓家。
姚沐歆静静地坐在自己父亲对面,看他发火,看他冲着自己怒吼,看他一副不肯认输,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爸爸,我想去一下s市。”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果你做的事情有用,我们现在何来这么被动?我就不明白了,你比那个姓穆的小丫头,早认识卓銘修,你是哪里不如她?就这样被她比下去?”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没有什么好话,可是父亲的奚落,还是让姚沐歆忍不住撇过头,红了一下眼睛。
“让我去试试看,就算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可是至少要保住姚氏在高新项目上安稳度过。高新项目不出问题,叔叔他们也没有把柄来说什么不该说的。”
姚振元眯起眼睛,看着女儿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好,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可是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去做,如果做不到,拿你是问。”
姚沐歆在心里苦笑,是啊,她是没有自信,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做到,可是有人可以。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局面,她是真的不愿意低着头,拜托她帮忙。
可是就算不是为了父亲,她也要为了姚家,为了爷爷,稳住现在的局面。
尽管父亲的很多做法有失偏颇,可是姚家现在的局面经不起动荡。
姚沐歆的脑海里浮现出穆青橙,同时也回忆起,她上次联系卓銘修的电话。
是她告诉卓銘修,有人谋划着对穆青橙有些不轨行为,让他注意。
尽管两个人没有见面,可是姚沐歆还是在电话中,在卓銘修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中,听到了让她深深恐惧的冷漠和残忍。
那个电话姚沐歆特别纠结,在父亲与手下的对话中,她无意中了解到这件事。
纠结的最后,她还是拨通了卓銘修的电话。
事后她也问过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想看到卓銘修伤心难过,亦或是不想看着父亲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走的更远,无法回头?
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的结果却是,她这个以为一心做好事的人,却受到了所有人怨恨。
卓銘修一定是怨上了姚家,否则他不会让人在当晚就放出风声,还把高新项目的事情透露给姚家的其他成员。
可是父亲呢?就算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将他的部分计划透露给卓銘修,可是父亲对于自己的埋怨,还需要理由吗?
这么多年,他何尝真正把自己当做女儿来看?
姚沐歆知道自己无力说服远景的任何一个人,可是穆青橙可以。
她不用凭借其他,她只要凭借自己在卓銘修心里的分量,便足以让卓銘修改变任何决定。
姚沐歆不得不承认,去求穆青橙是她最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去求穆青橙,是目前为止,能让高新项目顺利进行的,唯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