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暮雅苑，卓銘修像是个孩子一般。
穆青橙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帮他放好洗澡水，让他去泡泡澡，好好休息一下。
在卓銘修泡澡的空档，穆青橙手脚麻利地在厨房里忙起来。
她将昨晚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快速烘炒，不久，一桌他喜欢的美味已经摆好。
卓銘修走出来，看见一个背影，是穆青橙正在盛饭。
那个纤细的身影，让卓銘修特别安定。
转过身的穆青橙看见一直朝她发呆的人，扬扬手里的碗，“过来吃饭啊，还等我过去领你？”
听见她这样说，卓銘修才失笑着走过去。
听着她在嘴里抱怨，怎么又不擦干头发，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坐在那里，任她拿着干毛巾，在自己头上摆弄。
卓銘修以为，女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就如他身后的这个，明明年纪不大，却可以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切换。
她有时候像妻子，有时候像孩子，有时候照顾自己，又像个爱唠叨的小小的母亲。
不管哪个样子的她，都是独独显现给他一个的。
卓銘修依着她的要求，擦干头发以后，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看着她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知道又错了，按照小管家婆的要求，他胃不好，要先喝汤。
两个人的饭桌，简单温馨，穆青橙时不时的说着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情，卓銘修也一一回应她。
两人都没有提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穆青橙不知道他的情绪调整的怎么样了，想问却不敢说出口。
他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可是越这样，穆青橙越是担心。
程妈的离去，是他心里一道抹不去的伤，今天刚刚送别程妈，他怎会这么快抽离？
她知道，他是怕他伤心，所以不表现出来。
可是，她宁可知道他的伤，陪他一起呵护伤口愈合。
穆青橙多想跟那个还在帮自己剥虾的男人说，“这个时候，不用你来呵护我，让我来安慰你，保护你。”
卓銘修看着那个努力调节气氛的女孩，知道她担心自己，所以插科打诨，让自己开心。
她的心意他怎能不懂，可是这么多年，长久以来的独自生活，已经让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剖开自己的内心。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有他自己，包括程妈，他都不曾提及。
只有她，能让自己放松。
可是就算面对自己的女孩，他也不太习惯将所有的话说出口。
能说什么呢？
穆青橙看出他的思绪在飘远，尽管他行为上一切如常。
她没有打断他的思绪，现在，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吃过饭，穆青橙把一切收拾好，拉着卓銘修窝在沙发上，看之前她录好的，他没空看的球赛。
这也是两人的生活习惯，卓銘修痴迷球赛，每当他来不及看现场直播的时候，穆青橙都会帮他录好。
她不喜欢，却为了他将所有比赛的时间场次记得清清楚楚。
有次两人争论，穆青橙情急之下，将卓銘修最喜欢的一场球赛的比分结果，全部提前剧透。
那一夜，卓銘修拉着已经散架的穆青橙，又来了两个回合，说这是她剧透，需要还给自己的上半场和下半场。
这一次，穆青橙窝在卓銘修怀里，两人一起看球。
准确地说，是卓銘修看球，她窝在他怀里吃零食。
卓銘修看向怀里那个像小仓鼠一样的小女人，“你不是刚吃过饭？”
女人蹭的一下蹦起来，“你嫌我胖了？”
这就是女人特殊的脑回路，卓銘修敢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把思路转换到他无法预知的领悟。
关于这个事情，有次兄弟几人出来喝酒，照顾老婆孩子的裴霖也难得来了。
大家对于他的出现，除了刚开始的小差异，然后齐整的选择自动忽视他。
这也怪不了大家，最近裴霖太嚣张，那种时不时炫耀，不仅在圈子里炫耀，还在大院炫耀的行为，已经成功引起众怒。
沈止辰甚至被他家老爷子下了通缉令后，直接把裴霖拉黑。
所以当卓銘修说起女人特殊的脑回路时，裴霖自然而然地接话，引起大家的一致反对，以为他又要出什么不要脸的怪招。
结果裴霖对大家的嘲讽，丝毫不在意，他只是跟卓銘修说，“正常女人的脑回路，还好。有胆子你试试看，一个怀孕女人的脑回路。”
看见他一脸后怕的表情，卓銘修来了兴趣，“裴少，我女人跟我胡搅蛮缠一次后，我总能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一夜**啊。”
然后他凑到裴霖身边，“现在裴少是没办法了，这火不能发，也不能泄。这个日子，难熬。”
卓銘修的话，成功让大家把裴霖重新拉进队伍，然后又把他踢出去。
用沈止辰的话，卓小三的嘴，每次以为他已经贱到底了，可是总能让人发现，还有新高度。
现在他看着在自己怀里睁圆眼睛的女孩，“不胖，太瘦了。吃！继续！”
穆青橙听到这个答案，又开始恢复自己吃零食的节奏，过了两分钟，她又抬头，一边将零食塞进他的嘴里，一边问，“真的？”
卓銘修咽下嘴里的食物，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也就她喜欢。”
嘴里回答，“当然是真的，最近又瘦了。”
说完这句话，卓銘修才安心看球，对于穆青橙在不经意间杀个回马枪的习惯，也是在他吃过亏的情况下，慢慢摸索出的结论。
一般说来，杀了回马枪，这个问题还是真的过了。
球赛半场休息，穆青橙揉揉肚子，吃得太饱。
她笑着跑到沙发背后，双手攀上卓銘修的双肩，手里不轻不重地按着。
卓銘修感觉很放松，就把头靠在后面。
穆青橙手里没停，眼睛还放在电视屏幕上。
听到电视上两位评论员的中场解说，穆青橙嘴里喃喃自语，“什么水平吗，还是专家点评。一点也不专业，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在下半场被打脸？”
穆青橙无意中的话，妥妥的剧透版，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个，卓总，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你知道的，女人不懂球，我没有别的意思。”
卓銘修满面春风的朝她笑笑，然后女孩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男人勾勾手指，女孩伏下身去。
穆青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卓銘修抱在臂弯。
“下半场的球，不看了，放在床上，你帮我讲讲。”
穆青橙惊呼着，不肯跟他进去，卓銘修贴在她耳边，“你不想讲？那我来给你讲讲，组织进攻是什么样的。”
程雪儿把自己蜷缩在卓銘易公寓里的大床上。
这间客房装修的简洁大气。
因为没有人住的缘故，房间里空荡荡的。
不仅是这间房间，整套公寓，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清。
两人回来，程雪儿站在门口，穿上卓銘易帮她拿出的拖鞋，不知该怎样。
看着诺大的空间，她只是把自己放在沙发的角落。
卓銘易忙着烧水，冰箱里除了纯净水，没有其他东西。
他想给雪儿弄点吃的，本就不擅长家务的男人，碰上空空如也的厨房，除了发呆，好像做不了其他。
最后在橱柜里发现一包没有拆封的大米，冷藏的格子里，还有几个鸡蛋，这是他能找到的全部食材。
饶是如此，还是不会！
程雪儿坐在沙发上，只听见厨房里发出响动？可是半天没有人出来。
她站起来，走向厨房去看看。
只见卓銘易看向厨房的台面，台面上摆着一袋大米和几个蛋。
看见他的样子，程雪儿自然明白，无所不能的卓大哥，被什么给难住了。
她走进厨房，“卓大哥，让我来，放心，不会烧了你家厨房。”
听到程雪儿的声音，卓銘易回过身。
他有些懊恼，本来想照顾一下雪儿，可是自己竟然什么也不会。
刚才想带她去外面吃，可是又怕她身体吃不消。犹豫的时候，雪儿就自己走进来。
他是被程雪儿赶出厨房的。
程雪儿在厨房里忙碌，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碌的，因为他能提供的原材料，太贫乏。
就是这样，程雪儿煮了一锅软糯粘稠的白米粥，仅有的几个蛋，被她煮成白煮蛋。
本来是想煎荷包蛋，可是这么好的厨房，没有油。
程雪儿只能把鸡蛋煮熟，然后切成几片，在上面淋上酱油。
餐桌上两碗粥，一碟被切好的白煮蛋，一小碟酱油。
这么简单的食物，两人也不觉得单调。
程雪儿是真的没心思，也没胃口，卓銘易本来对食物挺挑剔，可是对面坐的人，让他心境全变。
本就悲伤又忙碌的两人，将热腾腾的白粥喝下去，身体顿时暖和起来。
餐桌上很安静，可是吃饭的两个人，并不觉得冷清。
晚饭后，程雪儿要去洗碗，这一次，卓銘易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带着程雪儿来到楼上客房，让她休息。
是啊，休息是程雪儿现在最需要的，她自己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这些天，她浑浑噩噩地过着，除了哭，没做过其他事。
她顺从地坐在床边，“卓大哥，今天谢谢你收留我，我就住一晚，不会影响到你。”
听了程雪儿的话，卓銘易心痛又无奈，“雪儿，卓大哥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怎样就怎样。现在，先睡一觉，其他所有事情，等你醒来在说。”
程雪儿听了他的话，只是点头，然后慢慢背过身去躺下，没有一点响动。
卓銘易叹了口气，他退出房间的时候，看见床上的那个女孩，用被子把自己全部包裹住，微微颤抖。
他知道，她又开始哭了，可是现在的她，连哭泣都不出声。
卓銘易回到一楼，他站在厨房里洗碗。
这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洗碗，因为程雪儿的关系，他洗得格外认真。
现在的雪儿，又经历了一次二十几年前，失去至亲的经历。
跟上次不同，那一次她还小，还不太明白，人间的离别，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还有程妈。
现在不同，现在的雪儿同样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可是现在的她不仅明白了什么是失去，而且不再有那个疼她爱她的妈妈。
“雪儿，心里难过就哭出声来，卓大哥这里，可以让你随心所欲。雪儿，你还有卓大哥，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卓銘易在心里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失去母亲的心情。
那时太小，母亲几乎没有给他留下记忆。对于程妈的离去，尽管他也悲痛万分，可是无法像雪儿那样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知道她在楼上哭，可是自己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语，尽管他心疼的自己都无法控制。
夜很深了。
卓銘易轻轻推开房间门，床上的人已经没有动静，他悄悄走到床边。
她应该是哭着睡着的，脸上和枕头上都湿润一片。
卓銘易就这么看着，终于还是抬起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的大手没有离去，而是轻轻抚在她的脸上。
梦中的人感受到，来自他的温暖，她瑟缩着，向他手中的温暖靠去。
像是怕这份温暖消失一般，用自己冰冷的手，抓住不肯放。
卓銘易没有挣脱，任由她这样扯着。
感觉她睡得安稳一些，卓銘易才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床上的人马上惊醒。
她满脸恐慌的醒来，迷茫的眼神看着卓銘易，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也许是刚醒来，她才卸下周身的防备，“卓大哥，再陪我一会儿可以吗？就一会儿。”
此时卓銘易眼里的程雪儿，是那么孤苦无助。
他拉着程雪儿的手，“雪儿，你安心睡，卓大哥陪着你。”
程雪儿不放心，牵着他的手不放，卓銘易无奈，他和衣躺下，就在程雪儿的身侧。
“雪儿，睡，卓大哥陪着你。”
房间里的灯被熄灭，程雪儿侧头看着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想，“这一次，卓大哥，我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