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翌夹了一块鱼肝放在碗里,缓缓言道:“有毒。”
“这鱼身上只有这鱼肝是解毒的妙物,别处是吃不得的。所以清宁中了鱼牙齿上的毒,我虽已用了解毒灵药,蒸鱼肝还是吩咐人给她送去一碗,这毒方才解的彻底。”
“这鱼身上最毒者乃是尾椎骨,就那么一小块儿,无色,无味,用它浸过水之后让人喝下去,很难察觉,管他神仙凡人,一时三刻立时毙命。”
绮霞一听,鱼肝也不敢吃了,呆呆拿筷子夹了块火腿笋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红莲道:“这鱼身上有毒的物件儿可不能让有心人得了去,须要好好保管,否则遗患无穷。”
紫翌点点头:“我已让厨中岳去处理好此事,明日一早剥皮去骨,把有用的取出来,无用的一把火烧了,不留什么后患。”说罢,举起手中酒杯:“干了吧,二位姑娘。”
第二日一早,绮霞便起来去看望清宁。
专门走过昨日收拾鱼的场地,见巨大的鱼身的痕迹还在,那印痕都是乌青色的,一夜之间能把砂石拿成乌青色的,可见这鱼有多么毒?!
绮霞看那鱼的红色汁液所流之处植物都已枯死,知是毒中剧毒,不禁暗暗心惊!私下暗想这清宁真是胆大,敢到海上捉这毒鱼,要是被鱼吞到肚子里可就完了。
走了几步忘了那鱼的狰狞面目,又暗暗思量,神君昨儿说的鱼皮紧身铠甲,给自己也做一副多好!穿了去海底畅游时,不用念什么劳什子避水咒了,多美的一桩事!
想毕转身沿了海边的卵石小道,挑近路跑到清宁屋里献殷勤,想那紧身铠甲做好了,借给自己穿上一穿也是好的。
清宁正在喝药,一迭声喊苦,正在那里骂人。
绮霞从怀里摸出一个纸袋子,两只手指捏出一颗冰梅来,她对清宁笑道:“我知道姐姐喝药必得嫌苦,特意带了这个来,是我自己制的,可好吃了。”
说完一只手从莺儿手中接过药碗,把冰梅递给清宁:“姐姐你噙了在口中,吃药管保不苦,我来喂姐姐。”
清宁见她殷勤,便也不好作态,依言噙了,一口一口把药喝完。
放下药碗莺儿赶紧递上清水漱了漱口,漱毕她的眼泪唰的流下来:“妹妹你知道这次我受了多大的罪!差点就葬身鱼腹了。”
其实她当时穿了父亲给她的银丝护身软甲,不然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早被那毒鱼毒死了。
“姐姐我昨个儿听神君讲了,说那鱼咬住你一条胳膊,你用剑撑住了鱼的嘴巴,才等得神君来救你。”
清宁想想还是后怕,哭泣道:“整整一夜!这鱼咬住我的胳膊整整一夜,我都快撑不住了。”
绮霞忙递帕子给她撇鼻涕,一面好奇问道:“姐姐你为着一副箭囊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没见君上有多么高兴么?我只要见他高兴,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清宁一边说脸上焕发出一种樱桃色的神采来。
绮霞看她这副神情就同红莲一般无二,爱一个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吗?
整个人心心念念的围着他转,给他缝了里衣绣袍子,做了鞋子裁袜子,煲了羹汤又制糕点,炒了新茶又调新香。
单单这各宫美女绣的香囊加起来就有数千个,系谁的也不是,干脆就不系,巴巴儿的堆在厢房里都落满了灰。
这做姑娘的心哪,每日巴望着,巴望着他能看自己一眼,哪怕在心里惦念一下也是好的。
最怕这上意难以揣测,一场风雨一场愁,所有的梦想都是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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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霞冷眼看这岛上的诸仙子争宠,心内起了心灰意懒之意,无事并不与紫翌闲话,自在房里读书用功。
这天雀儿难得呆在家里,懒洋洋的啄了几颗瓜子,跳到椅背上与她说:“姑娘,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绮霞懒得理它,哂道:“说什么痴话!我怎么不知福了。”
“想咱们在画中时,多么寂寞,就你我为伴,姑娘你每天什么也不想,就一心修行。”
“我现在也是一心修行呀。”绮霞扭头看这只鸟,不知它今天肚子里揣什么料。
雀儿从椅背上一下跳到书案上,叽喳大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姑娘现在心野了,不知将来要到哪里去?怕是这丹霞山留不住你!”
绮霞觉得这鸟今天纯粹是找事,不知操的哪门子的心,遂赌气道:“我不在这丹霞山呆着,倒是有什么好去处你说来听听?是你在这儿呆腻了吧!哦对了,听说你要做青霍神君!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哪,别看你长的跟她一模一样,你就是只呆鸟!成天闯祸,要不是神君护着你,早就有人拿弹弓把你打了。你才是野!”
雀儿一听她说的狠毒,气的喳喳大叫:“你不配神君对你如此好!也不想想,你能有今天全是神君给的!还和那魔君眉来眼去,这一阵子他可来的勤!你那魂儿都叫他勾走了,巴巴的每天瞅着他送你的布偶作甚!”
绮霞被它戳穿了心事,不禁恼羞成怒:“我就心里惦着他了,那又怎样?”
雀儿一听她如此说,噙着眼泪道:“姑娘啊,咱们是寄人篱下啊!这山,这水,这岛上诸事物,无一不是神君的!这岛上的女人,无一不以做神君的女人为自豪!为什么偏偏姑娘你不把神君放在心上呢!”
“我怎么不把他放在心上?我每日诵经给他祈福,五更天起床候在门外给他请安,每天第一碗茶都是我亲手烹的,冬日里梅花上的雪我藏了几十翁,自己一翁也舍不得喝,都留着给他沏茶。我每日给他梳头时,他掉落的头发,都被我编成一个璎珞藏在枕头底下。我做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心里有他?”
雀儿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为何不能嫁与神君?他对你的心任人都看得出来,你为何总避着他?你到底怎么想的?神君是天底下少有的好男儿啊。”
绮霞闻言默默的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我心里有他,和我爱着他是两回事。”
雀儿急道:“哎呀姑娘呀!什么情呀爱的,我早劝你不要看那些凡人的,流毒不轻!现在可如何是好?!”
绮霞淡淡的道:“我爱一个人,必定心里眼里只有他,他是我一个人的。他也心里眼里只装着我一个,心心念念只牵挂我一个人。我们若相爱,便是生生世世,即便做凡人,一生就如花火般短暂,但是我们的深情会彼此温暖一辈子。人生在世,有一点相濡以沫的真情强过荣华富贵,万年长生。比如一根木柴,可以做火把,也可以做筷子。我宁愿做木柴燃烧自己,只为那瞬间的灿烂光火,也不愿做筷子让别人握在手里用一生一世!”
“你,”雀儿没曾想她平时沉默寡言,现实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急躁:“神君对你如此真情实意,心里眼里就装着你一个!他一个做君上的,你还要他怎样?!”
绮霞冷笑一声:“倾慕他的姑娘太多,我不想趟这弯浑水,愿得一人心足矣!”
“可是那你也不能喜欢上魔君啊!他毕竟是群魔之首,是个最大的魔头,你要三思啊!”
“仙与魔有区别吗?我们就是一幅画儿成精,和妖怪无异,你以为人家拿你当神仙看呢!”绮霞冷笑道。
雀儿被她说的心灰,扑棱了两下翅膀,一屁股坐在桌上,喃喃的道:反了,反了,可教人怎么活?还指望能在这山里逍遥一辈子。
绮霞扭过头去,把那只布偶猫抱在怀里,墨隐,他最近可来丹霞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