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考作弊这件事上,萧铭和六皇子遭了殃,而与之有很大关联的谢文清也从信心十足变得惶然忐忑,不但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进入三甲,更甚至怀疑会不会因为六皇子也把他给牵连到牢房里去,于是整日战战噤噤的,哪里还有一开始的意气风发?
而在这件事上,得利最大的自然是司季夏,自从事情发生后,几乎朝野上下都知道了有一个名叫司季夏的考生才华横溢,在此次科考中的表现得到了翰林院的那些大儒的高度评价,更甚至还似乎跟容公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就单单是这一点,司季夏这个人便值得他们严密关注了。
因此,司季夏还未正式踏入官场,而官场上便已经有了他的传说。
只是此时的司季夏却是并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从公子府回到客栈后,天色已晚,时该入寝。
卧房里,沐欣然正在默默不语的整理床铺,而司季夏则自顾的洗了脸,倒掉洗脸水后往床铺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但整个屋子里还是萦绕着一种尴尬的气氛,毕竟两人算上今天才认识两天不到。
不过司季夏虽然脸皮也相对较薄,但对比起沐欣然来说还算面色平常,他走到沐欣然身后,微微浅笑的看着背对着他正忙碌的沐欣然,正准备说什么,感觉到他走近的沐欣然却是突然回身,看着司季夏笑道:“床铺都整理好了,你睡,我就睡软塌好了。”
司季夏闻言嘴角的笑意攸然滑落,见沐欣然说完便从他身边经过,他手动了动似乎想要去拉她,但最终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眸光沉郁的追随着沐欣然的身影,见她走向衣柜,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被子,然后看也未看他的径直走到了软塌边,放上被子,也没有卸下外衣便直接躺了上去,被子一盖,背对着司季夏的方向,似乎便开始入睡了。
司季夏站在原地静默了半响,然后什么都没说,熄了灯便也上了床,只是黑夜中,他睁着眼睛静静的沉默着。
他原本以为他跟沐欣然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做一对真的夫妻,昨晚当他下定决心帮助沐欣然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要对她负责的决定。
可是直到看到刚才沐欣然明确要与他分床睡的态度后,他才猛然发现,就像沐欣然一开始求他帮忙的时候说的那样,他们不过只是演戏罢了,她的热情主动也不过是为了在沐老夫人面前更有说服力,而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便自动的跟他划清了界限。
她并没有错,一切都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只是他自己自以为是的产生了错觉罢了。
司季夏的眸子里露出了自嘲的笑意,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本以为只是因为了责任才想要跟她一起生活下去,可是在知道她并没有想要他负责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低落到了有种惶然痛心的感觉,这难道是他自作自受吗?
罢了,司季夏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情上他似乎一向不会顺利的,关盈盈他已经早就忘记,景洛他也整理了心情只当她是妹妹,而然儿……他或许可以再努力一下,毕竟目前他们暂时还不会分开,还有时间不是吗?
想着,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了过去,他却更不知,他以为已经安然入睡的沐欣然却是睁着眼睛到了深夜却还未有睡意……
是夜。
一道鬼魅的身影从沐王府里窜出,在一家家门户的房顶上一闪而过,最后隐身到了六皇子第五云浔的府邸里去。
书房里,第五云浔坐在案桌后却是什么都没做,眸子微敛,眼底一片郁气,浑身散发着闲人免近的寒意,自从第五皇的禁足令发下来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不懂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府里的下人知道自家主子如今的心情恐怕是一点就着,全都噤若寒蝉的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的事,尽量远离主子所在的地方。
可是一般的小人还能避开了第五云浔做事,但第五云浔的贴身侍女袖香却是无处可避,于是只能心情忐忑的侍立在一旁,甚至特意放轻了呼吸,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因此她现在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眼皮子也累得一个劲的往下掉,却还得强撑着不敢打瞌睡,只是看着自家主子似乎依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她的心里一阵哀嚎。
就在袖香忍不住再一次要耷拉下脑袋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吱吖声,有些奇怪的闻声去看,却发现原本紧闭的窗户却是已经敞开,而屋子里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绝美的青衣女子,顿时心里大惊,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脱口道:“云、云微郡主?”
这云微郡主难不成是鬼不成,怎么能出现得如此诡异莫测,毫无声息?
而此时的第五云浔已经抬起头看向了沐君凰,只见对方悠然如在自家一样径直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了下去,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是什么都不说,就好像突然闯到别人家的人不是她一样。
第五云浔虽然比自己的侍女要淡定些,但眼里的惊诧却还是透露出了他此时的震惊,之前那次在西子湖的画舫上他就对沐君凰的身手有所怀疑了,如今这沐君凰竟然在他察觉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便再次说明了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甚至远远超越!之前的怀疑并非是他多想。
她不是身无长物吗?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第五云浔那因为沐君凰害他被剥夺处理政事的权利以及被禁足三个月的怒意在瞬间消失无踪,有的只有满心的惊疑和探究,他突然发现他们很多人都没能真正的看明白沐君凰这个人,她绝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云微郡主还真是让人大感意外。”沐君凰不说话,第五云浔却是没有那个耐心跟她只是沉默,开口间神色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怒意了。
沐君凰挑了挑眉,看着第五云浔的神色轻笑着说道:“六皇子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恨不得吃了我才对。”
第五云浔知道她说的定然是因为司季夏她让他沦落至此的事情,没有理所当然的怨恨怒视,却是莫名的心平气和的看着沐君凰说道:“若是云微郡主想看到本宫狼狈的样子,那么你成功了,我如今也算是一无所有了,不知云微郡主来看过后,可还算满意?”
第五云浔原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却没想沐君凰闻言倒还真的点了点头,道:“嗯,满意,以你现在的情况,我想我才能放心的跟你合作了。”
第五云浔神色猛然一动,惊疑不定的看着沐君凰,合作?她把他害成了这样,却反过来倒是愿意跟他合作了?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想着,第五云浔也忍不住问出了口,“云微郡主是在说笑吗?本宫如今一无所有,还拿什么来跟郡主合作?”
沐君凰老神在在的说道:“此言差矣,六皇子如今的处境可是最适合合作的状况。”
第五云浔直直的盯着她不说话,他需要一个解释。
沐君凰抬眸看了第五云浔一眼,闲闲的神色慢慢的认真的起来,道:“六皇子难道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原本就有能力去争夺皇位的人,而是一个不被人众人注意却也能理所当然造反的人选,你觉得如今的你还能被谁放在眼里?”
沐君凰的话可谓是胆大包天,但已经听过一次的第五云浔闻言却并没有多么激动的反应,而是沉吟了起来。
而一旁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袖香却是被吓得不轻,造、造反?!这云微郡主竟然想要造反!而且还是拉着自家主子一起造反!确定不是她听错了吗?呜呜……,这种隐秘的大事为什么要让她听到,她还不想死啊!
沉吟了须臾的第五云浔彻底明白了沐君凰的意思,如沐君凰所说,如今众人眼里的他已经彻底的被摈弃在了权利之外,现在恐怕没有谁还有那个闲情来关注他了,而这,却正好给了他韬光养晦的机会,毕竟他的那点权利有或无,根本对夺嫡没有多大的影响,沐君凰才是他夺嫡的筹码关键!
以他现在这光杆司令的境况,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沐君凰会愿意跟他合作?如此看来,他遭此一劫倒还是一件好事了?想到这,他不由的神色深深的看着沐君凰,难道她在害他的时候就原本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不成?
似乎看出了第五云浔此时所想,沐君凰嗤笑道:“你想多了,这个目的只是顺便而已,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小夏的事情给你一个教训罢了。”
第五云浔闻言苦笑了一声,道:“我确实没想到,司季夏竟然跟你和容公子都有关系。”
沐君凰不置可否,没有应话。
默了默,第五云浔却是突然试探性的看着沐君凰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云微郡主现在不担心我会因为清绝郡主背叛你我的合作了吗?”
沐君凰哂笑道:“你觉得沐安人会给你背叛我的机会吗?”见第五云浔若有所思的黯然了一下眸光,沐君凰继续道:“你我都很清楚,沐安人选择第五云乾可不只是因为第五云乾的夺嫡可能性有多大,而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只要第五云乾不背叛她,她就绝对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第五云乾夺嫡,你觉得第五云乾会背叛沐安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不可能!第五云浔心里如此下了个定论,他那二哥能弃了跟云微郡主的婚约,那就说明清绝郡主在他心里的作用极大,他定然不可能会背叛清绝郡主,至少在他登上皇位之前不会。
第五云浔思索的同时,沐君凰继续说道:“而只要沐安人没有对第五云乾死心,你觉得她又会有什么可能性来考虑你?既然没有希望,我想六皇子也不会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如此,什么都清楚了,沐君凰相当笃定他跟沐安人走不到一起去,也就根本不担心跟他合作会被他背叛。
第五云浔几乎可以肯定的看着沐君凰说道:“原来那日云微郡主不过是为了打消老八的怀疑才会故意顺着他的话去反应,如此谨慎的心思,佩服!”
对于第五云浔的恭维,沐君凰根本不做反应,而是眸光突然一沉的直视着第五云浔定定道:“不过我提前跟六皇子大声招呼,我跟那对母女注定是不死不休的,你若是不想被牵连,还是趁早死了你对沐安人的那点心思,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第五云浔闻言神色也是沉冷了下来,任谁被如此威胁都不会有好心情,他也不例外。但仅仅默然了须臾,第五云浔还是点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云微郡主放心,本宫知道如何选择。”
见目的达到,沐君凰也不想再多做逗留,干脆利落的起身,“如此,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就不打扰六皇子休息了。”言罢,身子一晃,直接跃窗而出,转眼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五云浔沉默的坐了半响,突然冷冷的威胁道:“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的。”
袖香闻言连连保证,“奴婢不敢!”
……
翌日。
韩姨娘一大早起来,收拾了一下便出了自己的院子,准备偷偷的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昨日沐欣然到了客栈后便托了客栈的小儿偷偷的给韩姨娘传了话,所以韩姨娘知道沐欣然和司季夏如今正住在哪里。
脚步轻快的走到前院,韩姨娘正准备出府门,身后却不期然的响起了玉氏的声音,“妹妹一大早这是准备去哪啊?”
韩姨娘脚下一顿,想到如今她根本不需要忌惮玉氏这个正室,当即转过头来嗤笑道:“难不成妹妹连出个门都还需要跟姐姐报备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