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恒静静地看着更漏,眼看着水滴逼近子时,手一挥,低喝了一声。 </p>
与此同时,等到了讯号的秦淮眼疾手快,点燃了鞭炮的引线,淡淡的硝烟味还未来得及扩散,第一声声响炸了开来。</p>
紧接着,村子里远远近近,又响起一串串鞭炮爆竹声,子时到了,新的一年到了。</p>
“我是第一个!”秦淮在喜庆地爆破声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像他口里的大人,兴奋地脸都是红的,等到村子再次安静下来,他才算冷静下来。</p>
“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穆秀莲笑着说了两句,把秦淮拉过去,催促他洗漱:“这下好了,鞭炮也放过了,该睡觉了。”</p>
秦淮赢了这一场,满心都是明天去小伙伴面前吹嘘,怪怪的自行洗漱,爬到床倒头睡。</p>
刚才那点精力是勉强聚集起来的电池力,已经耗光了。</p>
“你们也别在这傻站了,快回房休息去吧。”穆秀莲哄完小儿子,又催促着大儿子和儿媳妇。</p>
陈佑怡之前困得要死,被鞭炮声吵了一会,又呼吸了屋外寒冷的新鲜空气,反倒有点清醒过来。</p>
不过确实很晚了,她也没兴致半夜出门逛一圈。何况这点清醒只是相对于刚才的困倦,喝下去的酒意还没消散,她还是有些乏力的。</p>
应了一声,陈佑怡抬腿走,脚下踩着软绵绵的,这是醉意化为了棉花。从来没放纵过,第一次喝到醉酒的感觉,有些新。她一步一步走着,觉得有点好玩。</p>
“笑什么,你很高兴?”</p>
听到秦子恒的问话,陈佑怡抬手摸了下嘴角,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而且还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p>
“嘿嘿,可不是嘛!”陈佑怡把手背到身后,伸展了一下背脊,笑着说道:“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了。”</p>
她有感而发,加有了些醉意,有什么说什么,平时在秦家人面前原本不多的防备,几乎消失殆尽了。</p>
秦子恒听了,却是眼眸深沉了一下。他记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时两人的关系还僵硬着,陈佑怡有些讨好之心,却并没有与秦家人交心,只是偶然失口,曾经说过羡慕之意。</p>
堂堂的长公主,居然羡慕民间的穷人家。这个长公主还是穷奢极恶的代表,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p>
那时的秦子恒听了,很是震惊。如今再度听到同样的话,心里却像是被撞了一下,酸楚冒了出来,很是心疼。</p>
不知道宫里的日子过得多艰难,才会让长公主发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对以前的刁蛮放纵,和眼前这个恬静淡然的女人,秦子恒突然有个想法,要是长公主一直生活在宫外,是不是会成长为现在这个模样?</p>
如果长公主一开始生活在和和美美的家庭之,她或许不会那样嚣张拨扈,那么一来,他们会安安稳稳地成亲,不会再闹出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p>
如果早点遇到这个人……</p>
秦子恒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暴起的青筋蛰伏在皮肤之下。一点微小却强烈的愤慨在他心里低落,很快又被他自己捏住,没有透露到表面。</p>
心情舒畅,整个人飘飘然的陈佑怡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异样,她沉浸在那点醉意里面,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扩大了内心的欢乐,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轻松和惬意。</p>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愿意喝两杯,酒这个东西,只要适量饮用,真的是其乐无穷啊。”陈佑怡自说自话,弯着嘴角点点头,对这个结论很是赞同。</p>
乐趣是有的,悲痛也是有的。陈佑怡乐颠颠推开门往屋子里走,脚下没有了往日的敏捷,居然被门槛绊了一下,眼看着身子往下倒。</p>
她脸的笑意还没散去,感觉到失去平衡,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只手抢步前,揽住了醉猫的腰,把人揽进怀里,陈佑怡动了动,抬手碰到了坚实的胸膛。</p>
我差点摔倒了。这时候,她才模模糊糊地有了点后知后觉,笑着道谢:“还好你在,不然这大过年的,天还没亮我要大礼叩拜了。”她自以为自己还和平时一样清醒,其实酒劲儿来,口齿带了缠绵,说话声软了三分。</p>
秦子恒揽住人,也不松手,直接把人带了进去,反手关好门。</p>
“我自己能走。”陈佑怡坚持要表现出自己是清醒的,然而她伸手都是软绵绵的,推了推,像一根蒲草被风吹拂,碰到了山壁,一点作用也没有。</p>
秦子恒把人放在床,低下头,看到陈佑怡抱着床柱呵呵傻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p>
他微微叹息,出去取了热水,想帮忙擦洗一下。</p>
陈佑怡只是有些头,身子没力气,大致还是保持清醒的,挣扎着自己去洗漱,期间一个没站稳,秦子恒适时扶了她一把。</p>
“……多谢。”陈佑怡出了糗,有些羞耻,一点热度冲脸面,混杂在酒意之,脸颊烧得绯红。</p>
秦子恒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何必客气,你我既然是夫妻,以后定当相互扶持。”事事感激道谢,这是外人之间才会有的生分,自家人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p>
“……是,是啊。”陈佑怡被这一句话哽了回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里那点欢快减了下去,更深处那一缕不安和忐忑不可控制地浮来,像滴到水里的墨滴,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p>
秦子恒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她占了妻子这个身份。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原主,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依照秦子恒的性格,也会对她这么温柔。</p>
这个念头一浮来,挥散不去,像个游魂一样在她脑子飘来荡去。</p>
这一刻,陈佑怡莫名地感到委屈。</p>
屋子里的油灯爆了一次灯花,微弱的光亮忽闪了一下,晃得人影不断摇摆。</p>
在灯火照映不到的屋外,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靠近,贴在窗下不动了,偷听里面的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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