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赋异禀,确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
殇馗的话声彷如天外来音,嗡嗡炸响在姬澄澈的耳际。
“但愈是奇才,我愈要杀你。因为我不想养虎为患,更不允许将来有一天,你挡在我的前面!但或许,你愿意臣服于我,做我的助手――像你这样的人,也只有我可以教你,怎样成为不世至尊!”
姬澄澈听他唠唠叨叨聒噪个不停,心烦意燥之下神魂愈发狂乱,慨然怒笑道:“放屁!”
狂暴的龙息犹如黑色的潮水吞没了他的身躯,肌肤表面缓缓泛起一片片玄霜龙鳞,体内的真罡神识节节败退行将崩溃,让位于圣龙之心的主宰。
这一次沦陷,不知何时能够醒来,甚或永远沉睡于混沌之中不复苏醒?
纵使这样,他亦下定决心,不自由,毋宁死!
殇馗的袍袖鼓胀如球烈烈飘扬,浑厚的魔气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光芒注入裁天魔尺之中,竟是为杀姬澄澈不惜耗损真元,施展出法宗秘技“天牢地府”!
“这样啊……”
他轻轻一叹似乎真有无限的惋惜,裁天魔尺倏然挥出。
“轰!”海水晃荡虚空骤明,一束束长约数丈的黑色尺风立时涌现,或横或纵或曲或直,交织成一蓬无可匹敌的狂飙直卷姬澄澈。
姬澄澈努力撑开双目,就看到那数十道纵横交错的尺风森严无情,如同天地法度高高在上裁决一切,仿佛万灵苍生的生死荣辱全都在它的尺度一挥间。
他傲然屹立面迎狂飙,绝不能匍匐在地接受法度的裁决,而是要砸碎这森然牢笼笑傲长空!
“君!”
他一字一顿,话音出口仿佛有万雷轰鸣大海扬声,紫色的长发噼噼啪啪迸射绚丽电芒,就像是刺穿苍穹的万古神剑。
“临!”
他沉静地抬起左手立掌如刀,掌心霍然涌起一团黑色的雾光,如漩涡般急速转动,寸许方圆之内俨然有乾坤浮沉日月旋转。
“天!”
在他的身后玄霜圣龙的虚影应声暴涨,盘旋腾夭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
“魔君印!”殇馗的神情分外凝重,身前涛声波涌一蓬蓬无形的威压逼迫过来,恍然是王者之风圣者之气!
他振声长啸,小乾坤中的雄厚真元滔滔运转游走周身经脉,身躯就像伫立在一团灰黑色的光云之间,手中的裁天魔尺指引八方元气直灌天牢地府,意图抢在姬澄澈将气势攀至巅峰之前,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轰――”灰黑色的狂飙就似开闸放出的千年猛兽,咆哮奔腾覆压海天,一道道尺风沛然莫御,纠结成澜足以禁锢这一方海域!
“下!”
姬澄澈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磨灭,他体内的龙息每壮大暴涨一分,就意味着距离道心化龙便又迈进了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他必须抛弃所有的杂念,将人间所有的美好忘却,将生死置之度外,壮怀激烈凝铸魔君印向天龙地府轰去!
血战到底!
莫名地,他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个人影――
雪落、林隐,父皇姬天权,还有大先生,小土豆……
影像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最后被眼前那一道殇馗的黑影遮蔽。
“轰!”一尊丈许见方的黑色魔印赫然出世,印玺上方是一头抬头长嚎的苍狼,眼神孤傲神容狰狞,脚下踩踏的那方帝印之上,以魔语篆刻金红四字。
殇馗的目光一扫,就见它刻得正是――
“君临天下!”
一刹那,雄风振起巨涛惊天,虚空中充盈的元气如万流归宗百川汇海,浩浩汤汤汇聚而来,直涌入魔君印。
那架势那声威,恍然就是万国来拜千邦来朝!
眨眼间魔君印骤涨数倍,蕴含着无上威能仿似一位手掌生杀予夺盖世权柄的帝王从天而降,要让这大海俯首,要让这苍穹低头,要让山河匍匐万灵膜拜!
殇馗身在暴风骤雨中心首当其冲,坚逾金石的道心竟亦不可抑制地颤栗动摇。
他曾经是魔族子民大秦臣属,故而对这魔君印有着远比外族人更为强烈的敬畏与忌惮。
恍惚之中,眼前那个纵刀擎印的魔族少年渐渐化作了轩辕昆仑,仿佛王者回归魔君再世!
殇馗的心中闪过一丝悔意,早知姬澄澈如此难缠,就不该过于托大只身来战,否则只要有花青语、王遗风等任何一人助自己一臂之力,也不至于陷入苦战。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为今之计唯有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拼着受伤也要彻底镇压了这未来的心腹大患!
“轰隆隆!”魔君印与天牢地府宛若两辆滚滚飞驰的战车迎头相撞,顿时爆绽出一团方圆百丈的亮丽光澜!
罡风漫卷,海水一下被抽空,七幡法天阵就像海滩上的沙塔亦就在这么一瞬间被粗暴地冲垮。
天地间怒放着团团异彩,无数流光凿穿虚空归隐于寂灭深渊。
好似,这一刻连元界的本源之力也被唤醒过来,四周呈现出一片诡异妖艳的乳白色透明光晕。
天牢地府寸寸碎裂分崩离析,殇馗的身躯犹如一片败叶被狂猛的光澜席卷而起,眨眼间冲出数里外!
他的身体像是撕裂开来,迸现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金红色血口。
魔族的血本该是银蓝色,会产生这般异变,意味着魔君印的力量已突破他的护体神功攻入肺腑!
殇馗的喉咙一阵发甜,接连猛吐出三口淤血,眼前忽明忽暗竟似脑海一阵阵晕眩。
他的脸色苍白冷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没有预料到自己会伤得如此之重,恐怕至少需要三五年的潜修才能恢复,而重创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个十六岁的同族少年,当初自己驰骋元界肆意横行时,这小子的娘不过是刚刚出世的奶娃娃!
他的视野里一片模糊,神识也被狂澜击碎,完全失去了姬澄澈的影踪,更不知这少年是死是活。
一眼扫过面前的景象,殇馗亦不由得心生骇异,却到底放不下姬澄澈,勉力催起一道真元强压住体内的伤势,挥尺荡开身周光潮往前寻去。
此时此刻,姬澄澈的身躯同样被击飞出了数里之外,伤势尤重于殇馗。
他体内的龙息几乎被天牢地府轰得粉碎,小乾坤里空荡荡的难受至极,却因祸得福令神智稍稍恢复一线清明。
但很快,姬澄澈便宁愿自己麻木不仁乃至彻底昏死过去为好――
锥心刺骨的剧痛就像锯齿般肆意切割蹂躏他的神经,骨骼肌肉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之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挤压着淤血上涌,那感觉就像整个人被磨盘不断地狠狠碾压,却疼得无力反抗。
“嗬――”姬澄澈长长一声"shen yin",兀自死死抓紧手中的胎元神刀,眼前充斥着奇异的红光,肌肤上龙鳞点点蒙起一层灰黑色的魔气,如寒霜凝冻。
幸好也就是他能以超强之体硬扛不死,无论换做谁来设身处地,这一刻早已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咚、咚、咚!”朦朦胧胧之际,他听见圣龙之心在胸膛中澎湃的跳动声,汩汩绵绵的龙息自心脏中喷薄出来,如冷冽的冰泉流淌在经脉里,顿时令周身的痛楚稍减。
就在这时候,远处依稀传来一声黯哑的啸音,殇馗竟是不惜冒着伤势加重的风险,不顾一切追杀过来。
姬澄澈的心陡然一沉,唇角露出一丝苦笑道:“这家伙……到底还是让他得手了!”
但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束手待毙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手任意处置,就当是垂死挣扎也好,他竭尽全力地压榨真元,艰难地抬起身躯。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伤势疼得姬澄澈眼冒金星差点昏死。
那一边殇馗见状立时心头大定,脸上浮现一抹狞厉笑容道:“澄澈殿下,我来送你上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角余光中猛见到一蓬幽蓝色的冰风如刀山剑海光华缭绕,穿透动荡虚空直朝自己轰来!
“极地冰风咒!”
殇馗的眉宇一挑,假如放在平时他自然不会太过在意这一蓬冰风,偏生此刻身负重伤正是极虚弱的当口上,委实不敢逞强硬接。
好在来人似乎出手太急太早,反而给了他一线机会。
殇馗毫不犹豫抽身飞退避其锋芒,只觉得眼前一花“轰”的声磅礴冰风如雷霆般掠过,震得他胸口发闷险些喷血。
这时就见一位巫族少女怀抱着一方逆天命盘,犹如白云出岫凌波而来。
“雪落……”姬澄澈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意。难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会神志不清产生幻觉?
他吃力地伸出手,渴望去印证那穿越万水千山而来的温暖――
蓦地掌心一暖,一只柔软的纤手紧紧握住他的,熟悉的温度传递过来。
姬澄澈竭力撑开疲惫的双目,果然就瞧见唐雪落满面紧张与担心,而眼底深处,是翻卷鼓荡无法掩饰的浓浓爱意。
“澄澈哥哥,我们走!”唐雪落搂住姬澄澈,淡淡瞥了眼殇馗,施动风灵咒身形飞逝,径自向南而去。
“死丫头!”殇馗认出唐雪落,看她救了姬澄澈欲要离去,正准备上前截杀,嘴角却忽然间流露出一缕阴冷笑意,登时凝定住身形。
他目送唐雪落和姬澄澈消逝的方向,冷冷笑道:“既然你们两个自寻死路,便怪不得我,如此成双成对地赶赴地底去做亡命小鸳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