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远处小徒弟与他表兄在激烈地交谈辩论着,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李成的表情很严肃,有时候微微转动脖子一脸荒诞,但在小徒弟的怒喝中又无奈地沉默下来。
此时脑子里有点混乱,但卢植也并非没有听到一些内容,张曼成、杨凤、褚飞燕、黑山贼、清君侧、士族……一些听过的、没听过的名字词语自风雪中鼓荡到耳畔,当然最多的还是“宛城的人不能白死!”、“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之类的云云,小徒弟神色大义凛然,已经颇有威势。
他望着那边两人从激烈讨论,到后来变成自家小徒弟一个人在说,脑海里跳过很多画面,此时的心情着实复杂难言。
那日广宗大营,他就觉得刘正已经截然不同,宛城时又觉得对方还是有些年轻气盛,此时再看,虽说刚刚的出言不逊,乃至最后的眼神颇为大逆不道,但眼见、格局,甚至心胸,确实颠覆了记忆中的形象。
此时倒也难说是不是青出于蓝,至少对方的成长他看在眼里,比之当初,这份不管不顾想要将事情做下去的决然,再配合着那份勇武,虽然激进,也称得上可造之材,至于是否有些理想化,是否是在一意孤行,还得看对方能不能做成事情,又要怎么做了。
愚昧与聪明,都是以成败而论,这些道理卢植自然明白,只是回想着刘正刚刚那番关于皇宫的言论,他却也想起了昔日宛城中荀爽说起的关乎小徒弟的一些事情。
原本在朝堂上一番勾心斗角,他也忘了此事,何况那些说法也着实荒诞,即便如今帝皇之家也没少依仗谶纬、卜卦安抚人心,预测吉凶,但有时候看着朝堂因为日食屡屡替换三公,他总觉得谶纬之学着实荒谬——或许朝堂不稳,反倒是因为短期内屡次换掉三公的关系。
如今再想,自家小徒弟再怎么布局,只怕想要渗透到皇宫之中,还得他的人脉作为依托。既然他不知情,而看对方做出清君侧的打算,显然与那些宦官也并无关联,有关鲍寿之事决定上书朝堂重启党锢的想法,这时看来也是一时气话,那么,或许有关皇宫的情况,确实是小徒弟预测到了什么?
有些念头一旦深入,便会觉得越来越荒诞,但结合对方的生平,真的感觉这份荒诞又充满了真实性。
卢植失神许久,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掸了掸他衣服上的雪。
他回过神,李成已经消失在眼前,自家小徒弟面容含笑,望向远处县城方向,“老师,学生有件事情方才骗你了。其实……那些缙绅豪强会配合,只是因为我让张县令告诉他们,宛城那天,是我提议的屠城。”
“……真的?”
卢植目光定了定,察觉到刘正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这两个字问你威逼商贾真假,接受宛城之事加以利用真假,这番话真假……你还想到什么?德然……你我师徒,何至于此?”
他反手捋掉刘正肩膀上的雪,又抓了一片刘正头上的雪花,凝望雪花融化在掌心,“为师此趟来,还有督促你伯珪兄早日上任的任务,这事你交给子度他们去做……伯珪这几年走得顺风顺水,那性子也颇为专横武断……呵,不比你差……他若一来,凭着官位,你终究挡不住。待得为师处理了那四家的事情,牌子继续挂上……如此一来,他就算来了也得马上走,便看不穿你我的想法了。至于门客……为师既然在,想来也不会少。”
刘正一愣。
卢植转身,抬头仰望了一眼天空,走向府门内,“你会发怒,只怕是觉得为师厚此薄彼了……为师以为,日子苦寒,你又无人能交心,既然不会暴露自己,有件事做也好……试试,终究无妨。也算对得起元起兄心怀大汉的遗志……”
大雪纷飞,背后佝偻前行,刘正望了许久,脸色郑重地拱了拱手,“多谢老师。学生方才多有得罪……”
“骂一骂,你我都痛快。进来。你先去招待客人,稍后回来陪着为师与你爹说说话。”
……
风雪自窗缝门缝里吹鼓进来,房间里蔡予脸色少有的凝重,望着一旁过来送点心的蔡孰静静坐着,眼睛随着李成的话逐渐眯成一条缝。
“……整合十常侍的罪行之后,先从幽州开始,将事情传出去,主公说了,不管是哪里,最好都能知道十常侍的罪孽……”
蔡孰递过一碗水,李成喝了一口,目光微凝,“此外,雒阳和南阳也要照顾到,简先生那边,你让人将主公的意思传过去。等雪停了,张任师兄与金马他们出发时,我也会另外嘱咐一番。雒阳的话……”
“那程德谋刚走没多久,如今追还来得及,我托他带信过去雒阳?东家既然想做,孙文台那边知晓,对他来说也有好处。”
蔡予捏着竹简问了一句,蔡孰微不可查地皱眉望了眼他,那边李成摇头道:“不行,我等需要亲自派人传信过去,让雒阳那片的人将消息散出去……主公的意思是,不能让人知道是咱们的人在做。顶多便是怀疑,但绝对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他眉头紧皱,“想来雒阳本就有针对十常侍的闲言碎语,我等将此事的影响扩大还是容易的,唯一难的就是怎么让雒阳的人每日里都能听到十常侍的罪名,并且保持这件事情一直让人关注……自然,主公也强调了,此事如果不可为,让雒阳那边不出手也没事,性命最重要。毕竟,等到事情逐步进行下去,那边迟早也会知道。”
竹简被捏得咯吱作响,李成也没在意,觉得嘴干,又朝蔡孰讨了碗水,“还有,张曼成的动向,让杨凤他们快点找到……你再让蔡大公子探探杨凤他们对于大赦天下的看法。不过平日里没大动向不传消息也没事,主公说寨子还在,他们的意思也算明确了。”
“大哥还不能回来?”
蔡孰递过水,迟疑道。
“不能。”
李成犹豫了一下,牛饮一通,苦笑道:“既然蔡姑娘提起来了,李某也不瞒二位,主公想让令兄留在那边,最好……能扶持杨凤将幽州贼人都联合起来。冀州关乎张牛角和褚飞燕的动向,我等插手也不容易,有蔡大公子在那边帮衬,也能早日联系到……而且,令兄在,杨凤也能明白主公的决心,不管是出于生意,还是其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令尊呢?”
蔡予捏紧了竹简。
“呃……二公子猜到了?没错,我爹会回来……不过士仁他们会留在那里。”
见蔡予面沉如水,李成干笑道:“蔡二公子,你比李某聪慧,想来知道主公的想法……李某只能说,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蔡予脸色一凝,瞥了眼蔡孰,目光闪动,“我可不是韩信……”
门外突然有人喊话,“蔡姑娘,近日风雪刺骨,连某又听闻前几日你身体不适,恰好手头上有些滋补的药,便交与黄统领了。你拿回去,也好让蔡家诸位兄嫂一同……”
蔡孰开了门,风雪涌进门内,她身躯微颤,却也面不改色地笑道:“妾身谢过连公子……有劳连公子费心,妾身如今习惯幽州的天气了,已无大碍。对了,妾身方才看到消息,说是豫州那边已然稳定下来,连公子要不要抽空回去看看?再过两个月,可就年关了,你总要回去的……哦,妾身会留在此处,如今幽州便是我等的家……代妾身向家中长辈问好。”
那边连相说了几句,终究语调悻悻地告辞离去,等房门关上,蔡予望着蔡孰倒茶添水脸色如常的模样好一会儿,吸了口气,朝李成拱了拱手,“李成兄可还有事?若没有的话,蔡某这便罗列十常侍的罪状。你便替蔡某接管一下农庄内盘查的事情,如今卢大家既然到了,事情应当会好做一些。此外,还有一些兄弟要回去……”
“你安心做这件事情。待得李某自张县令处回来,定然将其他事情都打点好。”
李成起身,有些放心不下,补充道:“至于令兄的事情,二位放宽心。消息不是也说了,令兄在那里过得还不错,有主公的面子在,如今卢大家一到,杨凤定然会更加照顾好令兄。这番话,李某也是想请蔡姑娘稳住阳嫂夫人那里……二公子什么时候做完,找人通知李某,这便告辞了。”
等李成出门,蔡予望向过来磨墨的蔡孰,皱眉道:“他并非汉王!”
“妾身知道啊。兄长不是说了,你不是韩信。借古比今,本就是无稽之谈。人与人哪里一样过。”
蔡孰笑了笑。
“可‘死人之事’什么意思?我信李成兄能说出类似的话来,他方才说话称呼‘主公’,这态度也算严肃,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引经据典……我便直说了,你那夜到底有没有跟东家坦白?如今鲍、蔡、颜,甚至是卢氏,这么多人可以选,他为什么偏偏选中兄长当他的心腹?”
蔡予脸色不善,蔡孰磨着墨,笑道:“兄长多虑了,许是小朗说起也说不定啊?不是说东家近来都在家中……”
“蔡取之,你糊弄谁呢!他要干什么你不知道?!”
蔡予冷声道:“所有人都脱离了干系,偏偏让兄长陷进去!这等时候你还有心情笑?”
“但这件事情,关乎张曼成、杨凤、褚飞燕,我们差不多该猜到他的底细了。他会暴露出来给我们,便是将我们当成心腹。大哥是,你我是……妾身觉得‘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说的没错啊。而且,他做的事情,不好吗?”
蔡予一怔,斜眼过去,“你拿五常压我……”
“为臣为仆,不该为主家分忧?此事若是成了,于天下也大有裨益。”
“传消息倒是不难……但传完之后呢?”
蔡予沉下心,眼睑低垂,“我不信他有能力让所有人过去雒阳……此事……”
“我也不信。但试试何妨?天下已经很乱了,外戚没用,士族没用,从百姓身上找找机会又有何妨?根源终究在十常侍身上啊,再继续做无用功吗?这次大赦天下,对受了难的百姓而言,绝非好事呢。”
蔡孰起身续了根熏香,跪坐到蔡予对面,转着案几上的香炉,眨眨眼睛道:“唔,兄长你说,大哥若是想回来,真的回不来?”
蔡予凝望蔡孰良久,随后神色无奈地躺倒下去,“好好好,你们都开心,可我不开心啊……我家恽儿才两岁啊,俣儿也刚出生不久,你嫂嫂的身体还没调理好呢,为兄还想多安逸几年陪陪他们……”
“事情一了,有的是机会安逸,大哥未必不是这么想的呢……如今卢尚书都心灰意冷了,我爹在朝堂上更是自身难保,便是不说这些,昔日我荀家诸位长辈被十常侍加害,这仇……兄长报不报了?”
“荀女荀,你过分了啊!”
蔡予哭笑不得地坐起来,突然挑眉道:“我猜你们相认了……而且,我总觉得,你不止心是他的了,可能人也被他……”
蔡孰一拍桌子,扬眉怒道:“荀文若,如此粗鄙不堪的言论,你就不怕妾身撞死在你身上?!”
“我不管,我就粗鄙了,而且我如今叫蔡来朝!关荀家那位温文儒雅的文若公子什么事情?有本事同归于尽啊,可你都见到人了,甘心吗?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地方能出气,其他地方也未必说的过你,唯有这事……嘿,脸红什么啊。你莫非心虚了?哈,为兄悔不该结识那连公子哟,都替他心疼得紧,对了,你还自作主张说我等会留下来,将为兄颜面置于何……嘶,疼疼疼!事情还做不做了?!还不拿笔来!”
……
夜里的时候,属于方城县地界的山寨里,一匹快马自山道过来。
一阵排查寒暄后,骑手进了山寨,入了议事堂,朝正在厅堂内吃火锅的一名三十四五岁的男子耳语一番。
那男子听完,摆手示意身后的一名大汉将骑手带下去好好招待,神色却微微失神。
“蔡大公子,可是刘公子有什么消息过来?”
厅堂首座,杨凤用刀剥开几粒栗子放进青铜鼎内,扫了眼坐在左右的白波、雷公,微微挑眉望着那书生打扮的男子。
说起来,这位名叫蔡怒蔡不夺的男子可一向是宠辱不惊的模样,此前接触时,对方举手投足便进退自如,显得深不可测。更不要说三天前自己从北方回来,对方向自己提出生意的事情延后,并要悬赏张曼成人头,此后被自己用刀抵着脖子污蔑他准备给山寨惹事,对方也没皱一下眉头。
如今竟然走神,想来这事情非同小可,或者说,出乎了对方这等能人的意料。
这该是多大的事情了?
杨凤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问,说不定还会给山寨惹上麻烦,蔡怒回过神来,扫视了一圈,笑道:“此事还真不好说……”
他望向对面坐着的李彦,笑道:“不过……子才公,东家叫你即刻启程回去涿县。”
“嗯?什么事情?”
李彦放下筷子,与蔡怒身边同样停下筷子的士仁对视一眼。
“你便等回去之后找李成兄打听。东家说的‘即刻’,是此时此刻……”
蔡怒夹了块肉片到碗里,笑道:“子才公恕罪,可不是蔡某不让你吃完东西。”
李彦一愣,望了眼面面相觑的杨凤三人,“老夫……一人?”
“嗯,便是你一人。士仁兄,你送送子才公,蔡某在此与三位首领商议要事。”
“好……”
李彦不明所以,但蔡怒做事一向有条有理,何况既然是刘正那边带来的消息,他也没有多话,与杨凤三人道别之后就与士仁走了出去。
见蔡怒目光望向自己,杨凤怔了怔,随即会意,朝着一众吃喝的属下摆手。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四人,杨凤望望同样疑惑不解的白波、雷公,皱眉道:“蔡大公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等其余兄弟知道的?”
蔡怒咀嚼着肉片,笑了笑,“十月二十八,大赦天下……杨兄以为,能不能贸然让那些兄弟知道?”
杨凤一震,雷公、白波同时一脸愕然。
雷公脸色凝重道:“消息准确吗?”
蔡怒瞥了眼大门口被褥做成的帘子,“雪已经停了……三位今夜派人……不,亲自去方城打听打听,明日想必就能知道。只是此事作伪的可能不大。今日去涿县传消息的,正是前选部尚书卢植卢子干。”
“卢尚书?!”
雷公惊呼一声,白波却挑眉道:“前任?”
“不错。卢尚书为元起公服心丧,已经解甲归田。”
这“解甲归田”四个字颇为耐人寻味,杨凤可不觉得对方是顺口而出,不过此时考虑与卢植刘正兵戈相见还为时过早,他想了想,抱拳道:“蔡大公子能为我山寨人心考虑,我等感激不尽。还不知,刘公子可有什么话要说?”
“找到张曼成,加速联合幽、冀二州的同道中人,再断了封道的念头,将人派出去,扩散十常侍的罪名。”
蔡怒仰头猛灌了口酒,目光映着四周的火光,“自然,这些事情,蔡某会与你们一同做。直到事情做成为止。”
“什么事情?”
雷公怔了怔,有些荒诞地笑了笑,“怎么还扯到十常侍了?”
“嘿,刘公子的眼光果然与我等不同。”
白波也觉得荒谬,“先是悬赏太平道神上使张曼成的人头,后是扩散十常侍的罪名,这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白某听着,一时半会儿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杨凤却沉默不语,低下头,望着青铜鼎内汤水沸腾,菜肉翻滚。
“我……”
蔡怒张了张嘴,随即苦笑道:“别说白兄了,蔡某都有些脸红。东家那人着实心气高啊,高到蔡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门外士仁进来,见杨凤三人脸色微微凝重,走回位置,便见蔡怒望过来,目光中燃着火焰,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容:“我家东家想……以黑山白水百万之众,以天下苍生胸腔之怒……清君侧!定山河!”
所有人动作一滞。
雷公白波绕过怔怔失神的杨凤对视一眼,半晌后,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刘公子果真非寻常人……厉害,哈哈,着实厉害……”
“雷某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我等小门小户……哈哈!”
“啪!”
一声脆响,雷公白波齐齐吓了一跳,就见蔡怒右手按着拍在案几上的筷子,肃容正色道:“蝼蚁尚能毁堤,滴水尚能穿石,八人尚能破万,我等生而为人,为何不能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振袖而起,突然走到厅堂正中,垂头拱手,语调锵然,“苍生社稷,是归朝堂管辖!可我等若不发声,谁知道苍生社稷是何等模样?敢问三位,居于庙堂,困于宫墙,圣上可看得见我等百姓被贪官逼迫,被污吏欺压?”
“前有苛捐杂税,后有黄巾之乱,三位心中凄楚,愤而落草为寇,可倘若有的选,你们是要当官还是成贼?如今黑山白水百万同僚,为何不同心协力,尝试为大汉做点事情,也为子孙后代留个福祉?一人不够,那便两人,两人不够,那便千人,千人还不够,这煌煌大汉……皆是同僚!”
士仁霍然站起,急忙走到蔡怒身边抱拳道:“三位,某家不才,但当日故安一战确是亲自参与。说是八人破万,实属夸张之言,但便是因为那八人上了,我等才会前仆后继,将那五万人打得溃散而逃!”
他脸色严肃,凝视着唯一还沉得住气的杨凤,“而今你们并非不知,除却你们,幽州、冀州,到处都是绿林好汉聚啸山林……那么,昔日绿林军的光辉,为何不让他重现?某家说句难听的话,好日子谁他妈不想过?可想过便一定要落草为寇,为世人唾骂?为何不呼朋唤友,前去雒阳,让天下人知道,这天下有同他们一样的人处于逆境,并且还敢向圣上求个好日子?”
白波张了张嘴,“可大赦天下,我等忤逆而上,若被朝廷盯上,便是步黄巾的后尘……”
“绝非如此!”
蔡怒抬头,目光灼灼,“凉州造反乃是异族,汉中米贼乃是反贼,朝廷定然重视,我等只要在此期间联合起来……”
杨凤突然打断道:“你说断了封道的念头,那粮草呢?我等……”
蔡怒目光眯起,“审判贪官污吏与草菅人命者……再联合诸多能人异士,发展农商。何况时日不会多,只要熬过冬天,来年开春,这件事情绝对已经成了大半!”
杨凤站起,神色凝重,“刘公子为何不亲自过来?我等是否会成了你们的刀……”
“审判罪人的一切罪状,都有你们去查!要什么,你们拿什么,我等分文不取。蔡某也会帮你们想办法,将所有利弊放在你们面前。舍取,还是你们定夺!”
蔡怒正色道:“而且,蔡某以人头担保,即便最后不能让圣上做下决定杀了十常侍,只要你们联合,蔡某定然能帮你们争取到官位!”
杨凤呼吸粗重,“怎么保证?”
“百万之众,还不能封锁了幽州冀州?杨兄,你觉得此时朝堂内忧外患,还有能力对付你们?还是觉得经历黄巾磨砺的朝廷军十几万人,就一定能够击溃你们围拢起来的几百万人?”
蔡怒目光锐利,“若这样都败了,蔡某也毫无怨言……毕竟我等已经试过。”
“蔡大公子所言不虚!总要试试!没做过,谁知道行不行!”
士仁抱拳道。
白波雷公同时看向杨凤,就见杨凤脸色挣扎,目光通红无比。
半晌之后,杨凤突然一拍案几,“干了!”
白波雷公心中隐隐松一口气,脸上却仍旧有些迟疑。
雷公犹豫道:“杨凤?要不再商量……”
“便是大赦天下,我等攻临乡,克方城,能回头吗?”
杨凤目视蔡怒,“那些恩恩怨怨,还纠缠在身。可若是继续待在此处,还不知道寨内会有多少人在得知大赦天下后会提着我等的人头去邀功。何况蔡大公子所言不虚,若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我等枉为人也!”
他顿了顿,脸色豪迈,“大不了,最后跟到刘公子屁股后面去。能活最好,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白波雷公齐齐一怔,若有所思。
那边蔡怒笑起来,“蔡某也是此意。他可将我害惨了,简直身陷囹圄啊……索性如今都是兄弟了。”
“好一个兄弟!”
杨凤扭头踢了脚白波,使了个眼色,“给咱们兄弟见见他要见的人!”
蔡怒一愣,便见白波饶有兴致地笑着出去,不久之后,两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掀开蒙面,咧嘴一笑,“你要我的人头?”
“你,你是……”
蔡怒一脸错愕,一旁士仁徒然间捏住腰间环首刀,“张曼成?!”
“还有老子彭脱!”
另一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左脸有道长疤,却仍旧颇为俊朗的脸。
……
不久之后,蔡怒与士仁站在山巅吹着冷风,望着山寨口两匹快马在火把的光亮中跑下山去,蔡怒负手而立,突然扭头道:“士仁,你亲自去一趟徐州。”
“嗯?”
“子才公一走,你在与不在……咳,蔡某想让你去找雄付公前来……便是他不来,你最好将东家看上的那个赵子龙拉过来。有他在身边,蔡某才能放心一些。”
蔡怒摸了摸酒劲上涌后热起来的脖颈,“你最好快点,那天庄内的事情一出,只怕颜家也去琅琊找人了,快马加鞭的话,出差错的机会不大。要不然,谁知道那赵子龙是留在琅琊,还是过来,还是回家……毕竟,年关将近了。”
“找那赵子龙,大公子的意思是……”
“娘的,刘德然害我啊。老子滴酒不沾的人,天天和这帮人喝酒打交道,已经不容易了……如今竟然还把我留在这里当质子,我看你没见到赵子龙着不着急……”
蔡怒嘀咕了一句,随即“哦”了一声,“子龙武艺不凡,年纪却轻,也算奇招。何况他终究与颜家并无多大关系,便是被人追究,也想不到东家那边。你去,我坐会儿。你没在,他们也会觉得东家那边这么重视我,如今对他们也已经不设防了。”
“好,大公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