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摩皱起眉头:“我在意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整个圣院就只有觅觅有眼疾,我当然很在意并且要多多关注了。而且,你为什么说她想忽略这件事?这个事已经成定局很多很多年了,打从我初遇她起就已经存在,存在的东西干嘛要忽略?那不是……不是故意、故意……故意捂住耳朵不听铃声去行偷吗?”他想了半天没想起那个有典故的四字成语怎么说。
杨昭七无语道:“掩耳盗铃……”
“对,掩耳盗铃。”
她摇摇头:“不是的,她越是哪里不完整,你越是不要去过分在意,就像左煞堂的师尊任飞,他腿脚不便,常年拄着拐杖,却是整个圣院行走速度最快的,饶是我们这些双腿健全的赶上他的步伐都吃力,这是为什么,你懂吗?”
阎摩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但也似懂非懂。
“因为他想证明自己是健全的,即使失去了一条腿,也不比那些双腿健全的人差到哪里去。有时候,他们因为自身的残缺会很敏感,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多于他们自己本身。”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还是悟不透她真的想一口唾沫喷死他,敲碎了这个木鱼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阎摩忽然亮了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起来比昨晚那次觉悟还要有深度。猛地他跳走开:“我知道了!”转身已经冲着去找阎觅。
阎觅正坐在学堂自己的座位前,叶菱湘正在安慰她。
“觅觅,你那傻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根筋戳到底的,还动不动就戳到痛处,你就别和他置气了。”
“我没有,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阎觅眼眶有些泛红。
“觅觅!”一声河东狮吼在学堂门口响起,一个站在门边的弟子好死不死全盘接收了,只能难过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揉了揉,眼神满是嫌弃地瞟了阎摩一眼。
“出来!”见阎觅不动,他又喊了一声。
阎觅捂着脸,尴尬地赶紧走了出去。
“干什么,哥……喊这么大声,听得见呢。”
他粗喘着气,道:“我……我知道了。”
她歪着头,问:“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为什么?”
“你……你在气我当初告诉大家你有眼疾!”
“……”阎觅嘴角抽搐。
此时,正在散步走去学堂的杨昭七忽然被鸟屎砸到肩膀,晦气!这可是不好预感的征兆啊!
阎摩还在继续说自己总结出来的一番高论:“我以后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有眼疾了,就算别人看出来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因为我就是你的眼睛,你在哪我就在哪。”
这一句话真是把她说得又想笑又想哭,太闹心了。
先是说些不着边际的傻气话,最后又说他就是她的眼睛,可真是……阎觅这下子不是红眼眶,是真有眼泪流出,珠线一般。
“傻哥哥,你说什么呢!”阎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捶着阎摩的胸口。
“觅觅,怎么了又哭了?哥说错什么了?”
杨昭七躲在学堂门口,自然是听到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心里嗔笑:这个阎摩冥顽不灵,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还说要懂得给予和放弃,他怕是没有学会的那一天!还好偶尔会蹦出一些没头没脑的甜言蜜语,能哄哄人开心,不然天天和他个没情趣的闷葫芦呆一块儿不得憋死!
阎觅一直都不希望自己因为失明而被人特殊以待,她希望证明自己是健全的,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虽然心知阎摩是为了她好,担心她才总是出手相助,但是她总是恼他的,恼他不把她当成正常的人,总把她当成个捧在手心怕摔碎的瓷娃娃,其实她没有这么脆弱。
但是,她只想到自己,没想到他人。她是证明自己了,做了很多危险的事情,可是旁人却要为她的安全提心吊胆。
当阎摩说他是她的眼睛的时候,阎觅放下了之前的执念,何必去纠结自己的眼疾之事呢?既然上天要这样待她,她便好好地接下这份命运的“大礼”,好好活下去,还要活得比双眼健全时更出彩。
杨昭七见二人和好如初,展颜欣慰笑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有适合他们的法子,旁人的指引或劝解,倒不一定于二人是最好的法子,还是让他们自己摸索去吧!
她背着手,笑眯眯地回到座位。
崔莲廷信步来到她身边,说:“怎的?一副老先生看破红尘的姿态?”
“嗯,是看懂了一些东西。”
“怎么?你知道他们二人是为了何事闹别扭?”
“知道,不过不方便告诉你。”
“切,当我还不稀罕呢。”
崔莲廷甩甩袖子走了回去。
……
初春已至,百鸟啼鸣,酆都山上花开遍野万紫千红,有只小虫子正趴在树叶下张嘴接住缓缓滴落的清晨的春露,由于甘甜润喉,虫身舒适地蠕动了起来。
虫子的眼暗睛望向一个地方,那里原本丛草杂生,矮小的它能看到的不过方寸之间的天地,曾经以为世界就是春露和野草,走远一点看也不过是更多的春露和野草,可是近些天,它的世界又多了一样东西。
比它大很多很多的东西,它从小到大从没见过的东西。
因为那个东西,把野草压弯了,甚至压得扁了塌了,再也直不起来了,野草上的春露也没有了。
它还因此看到了上方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空中甚至会突然劈下一道闪闪发亮的殷雷,把它吓得浑身哆嗦。
今日,天上又开始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它拼命地挪动身子,想要钻回地底下去,那里虽逼仄但暖和是它的窝。
可它悬吊在一根野草上被草丝勾住了,凭它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眼见天上的闪电越来越亮,它也越来越颤抖。
就在此时,它的虫身被温暖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一只红润的指头点了点虫子的脑袋:“可怜的小东西,挂在这疼了吧。”
纤细玉手将小虫子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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