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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公夫人从女儿进宫就寝食不安。庙祭之后, 皇后派了曹化淳来宣召她进宫,她立即激动得红了眼圈、 嘴唇翕动着说不出来话。

    世子夫人赶紧打发丫鬟给曹化淳上茶,歉意地告罪。

    “曹内相莫见怪, 我母亲这些日子睡的不太好。”

    曹化淳哪里敢在英国公府充大个, 皇爷把他派给皇后, 交代得多清楚啊, 伺候不好就打发他去庆陵守着先帝。看看王安和魏朝师徒俩, 硬是舍得从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的角色,退到乾清宫去做主管, 不说活的比刘时敏舒服自在,只看皇爷对王安师徒的信任,绝对是内廷的第一份。

    再看看皇爷现在只让司礼监处理一些内阁送过去的不要紧的折子,各部的尚书和内阁有急事、要事, 都是直接到养心殿禀报给天子的。这也让曹化淳隐隐感觉到, 是皇爷暗示、允许这么做的。可这样下去, 会让司礼监慢慢失去权柄,甚至彻底沦为以前只伺候天家起居的奴才。

    有了这样的认知, 在天子问他和方正化,谁愿意去坤宁宫做主管的时候, 他立即请命愿意去坤宁宫。所以他在英国公府是不敢托大坐实了的。

    他恭敬地站起来对世子夫人说:“叫我小曹就是抬举了。能得内相称呼的,满司礼监也就王安王内相, 还有刘时敏刘内相。皇爷允许他俩自称为‘臣’的。”

    英国公夫人喝了两口茶水,有了这么个缓和,情绪也平静下来了。顺着曹化淳的意思, 改了对他的称呼。

    “曹太监快坐下喝口热茶驱驱寒气。唉,到底老了,我这才几年没进宫,一听要进宫就突然慌乱起来,简直太丢人。娘娘可好?”

    其实叫曹化淳为太监也是逾格了的,但也算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称呼了。

    “娘娘非常好。前些日子还和皇爷比试了一回拳脚。”

    唉果然是个不听教导的。跟谁都要比划比划。

    英国公夫人急得站起来问道:“可伤着了?”

    曹化淳误会了,笑着回答:“皇爷哄着娘娘玩笑呢。怎么舍得娘娘受伤。老夫人进宫看看娘娘就知道了。”

    “那天子呢?”英国公夫人刚才是没敢直接问天子是不是伤着了,见曹化淳回答的不切题,只好点名追问了。

    “皇爷?”曹化淳被问得愣了一下子,皇爷在整个比试过程中就像大人逗孩子玩啊。莫非国公夫人以为娘娘武功比皇爷高?

    “也没伤着啊。皇爷现在每天给娘娘讲西学呢。娘娘说请老夫人进宫将几个侄子都带着,也请夫人们一起。”

    英国公夫人略略皱眉,“这可以吗?”

    曹化淳赶紧回答:“是皇爷提议的。说不能陪同娘娘回门甚是遗憾,明儿会传召英国公等在乾清宫用午膳,一家子团聚,就当是回门了。”

    喜得英国公夫人直念佛。

    曹化淳出了英国公夫人的正堂,将方才收下的荷包还给世子夫人。见世子夫人一脸愕然,忙解释道:“皇爷是不准内侍收任何银钱的。若是世子夫人体恤,就赏咱家几个给小公子们预备的过年的压岁锞子吧。三五个的新鲜花样,或许皇爷就让咱家留着把玩了。”

    世子夫人赶紧令人去把准备过年的金银锞子端了一盘子过来。

    曹化淳自己上手,挑了只有半两重的金猪、银猪各一对,又挑了四个同样大小的金银猪,分给跟随自己来的小内侍各一对。

    “这合了明年的属相,做的又精巧可爱,想来这几个锞子承恩公府赏下来了,皇爷会给国公府面子,允了咱家留下做个念想。”

    世子夫人还想让他们多拿几个。曹化淳赶紧拒绝。

    “不敢瞒世子夫人,咱家还想好好伺候娘娘呢。让皇爷知道咱家敢端了这么一盘子锞子回宫,那就得立即去庆陵陪先皇爷了。”

    世子夫人看向丫鬟手里的荷包。

    曹化淳压低声音说:“司礼监这两年死的可都是敢收大人荷包的。敢送银子的大人也被训斥了。世子夫人就怜惜咱家在宫里不容易,往后别准备这些了。”

    曹化淳把话说明白说透了,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自从宫里清出去了近十万的太监和宫女人,每人的月例都加了好几倍、年节的赏赐也都丰厚、去各处办事也无人敢勒索孝敬了。

    人少了,事儿也就少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的,谁也不敢用奸耍滑推诿误事,事情反而清爽好做起来。

    要是就这么太太平平地混到养老的年纪,单靠攒下来的月例和年节赏赐,就够自己养老的了。何必要冒着被仗毙、打发去守陵的风险,收外臣的银钱呢。

    第二日英国公夫人带着三房儿媳、还有六个孙子都早早收拾整齐了,英国公父子是要去衙门应卯做事儿。女眷跟着男人一起出门,赶在宫门没开之前就  到了紫禁城等着了。

    几个男孩子都坐在英国公夫人的马车里,困得东倒西歪。英国公夫人看着奶娘把还睡着的小孙子裹得严实,也在忍不住地担心,一会儿要顶着西北风把孩子抱进去,这要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唉,女儿到底是还小,想不了这么周全,怎么就要把小侄子都带进宫里呢。

    总算等到宫门开了,守在英国公夫人马车边上候着的管家,见了老远跑过来迎接的曹化淳,忙向车内禀报。

    “老夫人,曹太监出来了。”

    英国公夫人赶紧下车。管家过去把大房的老三、还有二房的俩孩子抱下来,看着大房的俩大孩子自己下车,看着世子夫人车上过来的三夫人,把六少爷从奶娘怀里接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曹化淳跑的气虚喘喘,“怪小曹昨儿没说好时辰,让老夫人在宫门前等着了。请老夫人先上轿子吧。”

    曹化淳还带来一顶暖轿。让英国公夫人说她就是不能上阵,走到坤宁宫还是可以的。但看看三儿媳抱着呼呼在睡的小孙子,她就对曹化淳致谢:“劳你费心预备轿子了。”

    曹化淳赶紧躬身回答:“小曹该干的。是娘娘吩咐了的。”

    英国公夫人听说是女儿吩咐的,顿了一下子转头吩咐三儿媳妇,“把孩子递给我。”

    “谢谢母亲。”

    能在暖轿里睡着,总好过冒着西北风,再怎么裹得严实,也是才过了周岁的孩子,一场风寒就可能夭折了。

    英国公夫人抱着最小的孙子坐进了暖轿,世子夫人顺手把二房的小儿子也塞了进去。

    “乖乖跟着祖母坐着,不许出声吵醒你弟弟。”

    二夫人感激地对大嫂笑笑。

    曹化淳拍着额头说:“怪小曹疏忽了。”

    他立即把那两个五岁左右的孩子也塞进暖轿里,“站里面也避风的。”然后对抬轿子的那俩大力太监吩咐:“抬的稳当点。”

    宫道是清扫的干干净净的,走起来不担心滑倒、绊着什么的。抬着英国公夫人和她的四个孙子,重倒也没多重,也就是和一个成年男子、大胖子的份量差不多。但是两个大力太监却仿佛抬了稀世之宝,谨慎小心。

    皇后从曹化淳赶着宫门打开的点儿去迎,就急不可耐地站在坤宁宫门处等着。远远地看到曹化淳引着暖轿过来了,抬脚就想过去。

    立冬扯住她的袖子说:“娘娘还是回去坤宁宫里坐着等吧,不然老夫人可要从暖轿里下来给娘娘行礼了。”

    张嫣顿足,立即转身往回走。

    “让他们把暖轿抬到坤宁宫正堂。”

    立冬赶紧补上一句:“正堂门口。立春你在这里等着。”

    立冬现在是坤宁宫的女官,秩正五品。带进宫里来的八个丫鬟都以她的马首是瞻。内廷派过来协助皇后管理坤宁宫的女官,在见识立冬的手腕后,也知道了深浅,不敢再与立冬争锋。

    张嫣才脱下大衣服做好,门外就传来立春的行礼请安的声音。

    立冬站在张嫣的身侧,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娘娘再等一会儿。”

    门帘子掀开,一阵冷风从挡门的屏风两侧漫出来。英国公夫人领先走了进来,看着前方榻上坐着的女儿,紧走了几步,就接到了扑了满怀的女儿。

    “母亲,我想你了。”

    英国公夫人搂着女儿轻抚其后背,生了三个儿子后方老来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从来都放在眼前看着的,这嫁到天家就大半个月不见,还是母女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好了,好了。也都庙祭过了,以后再想母亲了,就打发人回府送信。”

    张嫣偷偷拭去眼角的潮湿,松开了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拍拍女儿的后背,“娘娘归座,臣妇等还没行觐见皇后的大礼呢。”

    立冬早就有安排,现在立在坤宁宫正殿里的都是英国公府带进来的。张嫣扫视一圈,搀扶着英国公夫人去就坐。

    “母亲可不用给我行礼,这殿里都是从府上带来的,你快坐着。”

    坤宁宫里的炭火烘烤着满殿暖融融地散发着果香。世子夫人到底没敢怠慢,带着两个弟妹和五个男孩子跪下去行礼。

    “嫂子们快起来。母亲坐在这里,我也不说长嫂如母的话。可你嫁进府里的时候,我不过刚会走呢。这些年来也辛苦三位嫂子照顾我、容让我淘气了。”

    张嫣伸手把俩个小侄子拉起来,从三夫人的怀里抱过睡得呼呼的六侄子。立春把三位夫人引到座位上,立夏等几人过去将几位小公子带去一边坐好。

    “三嫂,没冻着他吧?”张嫣掀开襁褓的遮脸被头,看看睡的不知天南地北、被卖了都不知道的小侄子,轻轻掐其红扑扑的脸蛋,同时还不忘摇头否认世子夫人说的那些自谦话。

    “没有。亏得娘娘为母亲预备了暖轿,母亲抱着他,这几个小的也都和母亲挤在一起过来的。”

    “哎呀,是我想的不周全,该多预备几顶暖轿的。”

    “这样就可以了。”英国公夫人赶紧拦住女儿,指着小孙子说:“要不是为这个,我都不想坐轿子的。把他放下来睡觉,抱惯了,以后睡不踏实的。”

    “好。听母亲的。”

    张嫣站起来抱着小侄子往东边侧殿去,“母亲和嫂子们也过来吧。前儿皇爷还说呢,要抱了小小子来我们的床上滚一滚,来年也能有个——”

    她停了话不继续说了,老国公夫人等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怪不得说要把侄子们都带着呢。张家别的不说,小小子可多着呢,还都是嫡出的。

    张世泽再过年就满十岁了,早都跟着父祖见往来的客人了。见小姑姑还想让他也去做“压床童子”,涨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

    倒是后面的那几个小的,三下两下就被立春等人扒了大衣裳、脱了鞋子,塞进床里。

    “都好好睡一会儿吧。”

    立春与二少爷“打的”熟稔,镇压了二少爷的挣扎,三少爷、四少爷也就乖乖地躺进热乎乎的被窝里了,五少爷早就幸福地眯上眼睛了。

    立冬扭过脸问张世泽,“你真的不睡会儿?”

    张世泽摇头。

    “那你是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睡,还是跟立夏去御花园逛逛?”

    张世泽犹豫了一下,心想一定是姑姑和祖母、母亲有话说的。便犹豫着问道:“小姑姑,我去宫里逛逛可以吗?”

    “去吧。立春你别玩野啦,让曹化淳带人跟着。”

    “是,娘娘。”

    立春进宫挨了几次罚之后,总算是记住了宫规礼仪。

    英国公夫人看着孙子们都睡了,跟着女儿回去正殿。

    “娘娘,这些天在宫里可习惯了?”

    张嫣点头,“挺好的。皇爷去养心殿处理政事,我就跟着几位公主、郡主,还有信王、潞王兄弟俩一起听课、习武。”

    “公主也习武?”英国公夫人觉得很奇怪。

    在孝端显皇后(万历帝的皇后)去世以后,宫里再没有召见过诰命夫人。就是神宗、光宗遗留的妃嫔,她们的亲眷想进宫探视也非常难,常常是十次里面都得不到一次允许。也就是一年见个两三次面,知道彼此还活着罢了。

    整个内廷与外界差不多是完全隔开了。

    “是啊。但她们几个都大了,学不出来什么了。皇爷说让她们能够强身健体也不错。但是她们西学比我学的早,数术也学的比我好。”

    英国公夫人真没想到女儿进宫以后是要每天上学的。她忍不住就接着女儿的话问下去。

    “谁给你们上课呢?”十来个人呢。

    “基本都是翰林院的学士和内书堂的老宦官。那些个老宦官才厉害呢,司礼监的人全是他们教导的。工部侍郎徐大人还给我们讲过一次课。”

    世子夫人妯娌几个彼此看看,很迷惑这做皇后的小姑子的日常。

    “娘娘,你不用处理宫务吗?”世子夫人忍不住问道。

    “用的。等休沐的时候和皇爷一起看宫务,陪皇爷在乾清宫与公主、信王用膳一次。每天的课业可多了呢,有时候做到掌灯都做不完。我今天请假了,明天就要补上的。”

    英国公夫人在心里叹气,这日子过的,新嫁娘天天和小姑子、小叔子,还有堂叔、堂姑们一起上学。该干的管家理事的活儿,等男人休沐的时候一起做。谁家的新嫁娘是这样的啊?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是皇帝啊。

    亲娘能不为女儿担心吗?

    “是你自己要去上课的?”

    张嫣摇头,“皇爷安排我去上课的。”

    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她忙解释道:“皇爷说了,宫里的事情,谁该做什么,都有现成的规章制度。以前是怎么做的,现在就还怎么做了。坤宁宫和乾清宫都各自有主管太监,我只管查看他们有没有做好事情就够了。再说了,还有立冬她们那些女官帮着我呢。

    仁寿宫的事情还是刘太妃管,东六宫也还是李庄太妃管。皇爷说我不用在那两处费心的。”

    说着话,张嫣两眼灵动地扫视立冬几个,“你们下去歇着吧,有事儿我会叫你们的。”

    立冬立即领头行礼退了出去。

    张嫣手里转着一个桔子,压低了声音说:“母亲,皇爷说仁寿宫那几个都是蹬着鼻子要上脸的,让我不用搭理她们。东六宫的那些女人也都一样。都看着慈宁宫好,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太后的命。

    他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不自在。不短她们吃用穿戴,就对得起父祖了。”

    英国公夫人气得在女儿背上拍一巴掌。

    “什么话都往外说。”

    “哎呀,母亲,我这不是怕你和嫂子们不放心嘛。”

    世子夫人赶紧打岔问:“娘娘,天子对你可好?”

    “挺好的。把西六宫都交给我了。哼。”

    哼,是什么意思?没听说天子在西六宫放了妃嫔啊。

    二夫人笑着问小姑子:“可是西六宫有人给娘娘添堵了?”

    张嫣莞尔,“西六宫都变成皇爷的库房了,装的全是抄各个王府得来的东西。还有成国公府的呢。我是说皇爷还有好多个库房。甲子库、乙字库等,那都是历代皇帝传下来的。”

    英国公夫人忍不住又在女儿背上拍一掌,然后又舍不得地抚摸女儿的背部。

    “你什么时候变成贪财的了!是宫里不给你用度?还是府里给你的嫁妆就不够用啦?”

    张嫣撅嘴。

    “哪里啊。我是在说咱们府里,父亲就是有私库,母亲那儿也掌握着府里的大头呢。我这里就只有宫里的一小部分。”

    “府里早交给你大嫂管家了。我那儿只有自己的嫁妆。就是太后也没有把宫里所有的库房都管着的。都交给你,你就不嫌累心?好好学你的功课,要是不如几位公主、郡主,该丢人了。”

    张嫣不服气道:“皇爷说了,我只要有两门功课能第一就够了。武学这门我保证是第一。还有一门,唉,母亲,这另外一门难了。”

    她把桔子掰开,分给三个嫂子,“二嫂你帮我想想呗。”

    二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有才女的名声,与心思灵活的二哥是国公府里最有才气的一对了。见小姑子问到自己头上了,二夫人笑着建议:“弹琴?下棋?作画?”

    “弹琴是不可能了。潞王的琴技太高,教琴的师傅是教司坊的,都不敢指导潞王,还向潞王请教呢。下棋也是潞王最厉害,皇爷都不让子给潞王的。潞王兄弟俩把琴和棋都占了。

    信王为了争一门第一,在作画这一科下了两年功夫了。”

    三夫人出主意,“问问天子,看天子能不能帮你选?”

    世子夫人看看为功课犯愁的小姑子,再看看积极为小姑子出主意的妯娌,与婆婆对视一眼,要不是有要张家小子们来压床的事儿在前头,她俩都该怀疑皇帝和皇后是怎么过日子了。

    二夫人见小姑子是真的为难,便说:“书法呢?我知道娘娘不喜欢练字,可是娘娘练武的时间久,腕力远远超过普通人。若是娘娘的武功超过一同学习的,那娘娘若是能静下心练字,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成绩。”

    世子夫人赶紧说:“对啊。娘娘能练得好飞刀,手指灵活,书法自然能够练得好。”

    三夫人也跟着说:“选书法吧。楷书行书草书隶书,那么多样字体,娘娘一定会有一样写的最好的。不就又得了一个第一。”

    英国公夫人揽着女儿坐着,听着三个媳妇为女儿出主意,恍惚觉得自己还在英国公府里,好像女儿没出嫁、丈夫没回府说天子择了女儿做皇后的时候。

    那时候每年冬天,娘几个就这样坐在她的屋子里聊天,身后就是睡在热炕上的孙子。

    但是满大殿的温暖果香、女儿身上的淡淡熏香、手底下的雀鸟绣纹,都提醒她女儿如今已经是大明的皇后,不再是英国公府里的娇娇女。

    她看着面容娇嫩得能放光、眉眼已经舒展开来、一颦一笑都洋溢小妇人光彩的女儿,不用多问就知道闺房之事和谐,天子与女子相处的很好。

    她也从女儿话里也知道了东六宫和仁寿宫的那些老太妃,并不能难为到女儿。

    没有琐碎小事缠身,也没有长辈苛刻刁难,可不就盼着明年能得了儿子吗?

    巳时初,内殿的几个孩子睡醒了。三夫人匆忙抢在头里去照顾自己的小儿子。还没穿戴好呢,小家伙就往她身后伸手。

    “姑姑,抱。”

    三夫人回头,见皇后娘娘进来了,便笑着两手紧忙着给儿子穿衣服:“娘娘,你看小六还记得娘娘呢。等三嫂给他把了尿再给娘娘抱。”

    立秋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一个宫女,及时地搬来子孙桶。几个男孩子站在床边往雕花的恭桶里放水,只有二少爷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拽紧了裤带不肯在众女人面前撒手。

    立冬赶紧拉着他下床穿鞋,“二少爷跟立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