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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不是人人都认定或是向往十八年后还做好汉的。“困守”在辽阳城里的石砫宣抚使秦良玉,并不觉得做女人就比男人差的。

    秦良玉在万历二年(1574)出生在四川忠州一个岁贡生的家庭。其父秦奎能文善武,把从小就展露卓越天资的女儿和儿子一样地教养。他曾经万分惋惜地说:“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以后一定能建功立业。你的几个兄弟不论文武都是不及你的。”

    那时候的秦良玉非常自信地对父亲说:“要是让女儿掌兵权,就是夫人城的娘子军也算不得什么。”

    秦奎倒不认为自己的女儿说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要是有机会的话,自己的女儿会比韩夫人更强。

    渐渐长大的秦良玉,她的婚事成为远近闻名的老大难。这时候的女孩子,甚少不缠足,更别说舞刀弄枪的了。秦奎因为女儿不同于汉家平常闺秀的教养,也不忍心女儿被拘在内院不得施展才华,故而在她及笄后难在汉族觅得良婿的情况下,把目光投向了土家人。

    结果就是东汉伏波将军之后、家有世袭石柱宣抚使爵位的马千乘抱得了美人归。

    秦良玉在万历二十年,嫁给比自己大两岁的为妻。婚后给予马千乘极大的助力。可是马千乘在万历四十一年,因为开矿事宜得罪了太监,病死在云阳的监狱中。按土司夫死子袭、子幼则妻袭之制,秦良玉得以袭任石砫宣抚使。

    秦良玉从此以大明唯一女官的身份,出现在朝廷的吏部、兵部。

    万历四十八年六月的时候,朝廷诏令秦良玉带着土家“白杆”兵到辽东,助力熊廷弼对抗建奴、重建辽东。秦良玉令其兄秦邦屏、秦邦翰、弟秦民屏率五千白杆兵先行,接着自己与儿子马祥麟率领精卒三千赶赴辽东。

    朝廷在秦良玉上疏要将石柱宣抚使交与即将成年的马祥麟后,允了秦良玉所请,并赐予秦良玉三品官员的服饰,任命秦邦屏、秦邦翰为都司佥书,秦民屏为守备。秦家三兄弟率兵在秋天抵达辽东后,恰好赶上熊廷弼保卫沈阳之战获得了胜利,就命令他们兄弟驻扎在沈阳西南的浑河附近。

    随后抵达辽东的秦良玉母子,被熊廷弼派去到辽阳,归到辽东巡按御史张铨那里,以增加辽阳的防卫力量。

    在王安带着天子的旨意到沈阳后,熊廷弼立即实施天子的“坚壁清野”诏令,把辽东驻军都分归到临近的城市里,秦家兄弟被熊廷弼又派去了辽阳城。

    秦家兄弟到辽阳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着秦良玉给外甥马祥麟娶媳妇。张铨看上了外貌威猛、武艺超强的马祥麟,仔细考核他的文字功底后,深觉这文武全才的年轻人是东床快婿的不二人选。并在亲事定下来以后,给马祥麟取字“瑞征”。

    婚事就定在腊八。

    才进入腊月,就传来了建奴南下的消息。张铨作为辽东的巡按御史驻守在辽阳的第一号人物,立即派人去沈阳密切联系熊廷弼,结果得到熊廷弼派来的六千禁军,并再度得到命他死守辽阳的指令。

    张铨按着熊廷弼的指令开始筑冰城、封城门,到底还是心底存了异念,留了小南门,并派游骑哨探每天向北打探消息。得知十万大军在围困沈阳后,立即就把在辽阳的总兵侯世禄、童仲揆、秦良玉母子、还有秦家兄弟召集到巡按御史府。

    张铨首先把天子降旨到沈阳、熊廷弼接旨后再度命辽阳死守的指令交代给所有人。然后他接着说:“沈阳虽然在熊经略抵达辽东后重修了城池,但是建奴十万大军一起围困沈阳,我很担心沈阳能不能守住。若是沈阳守不住,奉集也难保,辽阳就会孤木难支,整个辽东将很快沦陷。”

    秦良玉就问道:“以你的意思呢?圣旨是要熊经略守城、监军也在沈阳,难道我们抗旨出兵吗?把辽阳这几万人马都带去沈阳,若是奉集也能一起出兵,咱们三城这十几万人马与建奴在沈阳城下会战,胜算有几分?”

    张铨答不出来。

    实在是萨尔浒之后,明军到底能不能打过建奴,他心里没数。钥匙三城联军能胜了建奴还好,要是败了的话,整个辽东就在没有回天之力了。

    侯世禄就说:“张大人,沈阳被围,奉集原就是与沈阳成犄角互助而设的,怕是奉集也脱不掉围困。辽阳距离沈阳的这段路,不说建奴能够朝发夕至,辽阳也是处在了危险中。依下官看现在不是出兵与否的事情,得提防建奴是不是有围点打援的意图。”

    童仲揆也道:“张大人,沈阳被围怕是送不出军报去京师,我们是不是要给京师送了五百里加急?还有游骑哨探也不要再派了,一旦给发现了,那些军卒在建奴的马下是很难能逃出性命的。”

    张铨知道大家说的都对。

    他沉思了一会说:“立即派人送八百里加急去京师。城里也要立刻戒严,防止有与建奴勾搭的奸细趁乱生事。”

    书记官立即捧上纸墨,马祥麟赶紧抢了研墨的活计。张铨亲自动手,一份十万火急的战报须臾而得。侯世禄已经把准备送战报的传令兵叫来做了仔细的叮嘱,等火漆封好了、传令兵走了,苦瓜脸的马祥麟那忐忑的模样,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马祥麟难受得嘴里泛苦水,天,自己娶亲在即哎。这戒严了还怎么娶亲?

    亲外甥为难了,几个娘舅都在场,自然会有为他说话的。秦民屏就笑着说道:“不妨外松内紧,把图谋不轨的都钓出来。免得战事起了,还要分人手去注意内乱。”

    张铨立即就明白秦民屏的心意,看看自己选中的女婿,想想万事俱备的婚事,妻子霍氏给女儿细心打理的嫁妆,心道要是防备充足了,利用好自己嫁女的机会,应该能够钓出来城里的奸细。

    “这样的话,腊八那天就要各位辛苦了,不仅不能饮酒,还得在城里的要紧处都派上足够的人手。”

    秦邦屏站起来说道:“既然是外松内紧,明处就不能多放人。像粮仓、军械库、城头的火炮、还有炸/药等处,不妨多派几千人。”

    秦良玉见张铨没有暂缓婚事的意思,就站起来说道:“八千白蜡军和六千的禁军去防卫这些重要的地方,至于辽东兵就做钓鱼的靶子可好?侯总兵、童总兵可要辛苦二位了。”

    侯世禄和童仲揆有什么不肯的,几人仔细商量了以后,立即就把腊八那天的各处防备重新做了部署。

    既不是秦良玉不相信辽东兵,也不是张铨不信任侯世禄和童仲揆,就是侯、童二人自己都不敢为麾下的士兵做担保。辽阳的驻军不如沈阳多,在遴选的时候熊廷弼又让禁军把把沈阳、奉集“淘汰”下来的军卒都带到了辽阳。

    张铨无奈接收了这些军卒,要不是非常时期,他都想向朝廷奏上一本,好好弹劾熊廷弼这操淡的恣意妄行。

    ——难道辽阳城就不重要了吗?

    军卒是这样,城里的居民也同样不能让人放心。一些从建奴处逃回来的辽人,都说自己在建奴处不是喂马、就是种地,再就是挨打了。再多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现在这些人都扎堆在辽阳城里。还有辽阳周围的民户,因着坚壁清野的策略,这几天也都陆续进城了。

    天知道混进去的奸细有多少。

    果不出张铨的意料,在新娘子辞别父母的时候,就有人大喊:“起火啦。起火啦,快来人救火啊。”

    张铨看看妻子,见霍氏仍不动神色地在继续叮嘱女儿,他示意管家出去问问。等把女儿送出门,管家回来向他报告:“是厨房里的帮佣在恶作剧,已经扭送去大牢了。”

    霍氏是很能沉住气的,见张铨有些坐立不安就劝他道:“那么详尽的布置,就是抓不干净城里的奸细,也能够清掉十之八九。”

    “我知。这一会儿应该还算安稳的,等到入夜的时候,才是那些人闹事的时候。”

    事情就按着张铨的想法在往下走。婚宴摆到一半的时候,就有数个军卒往粮仓去,在粮仓外围就想往里投掷火油罐,被守在粮仓的禁军抓个正着。

    跟着报过来消息的是军械库还有炸/药库,每一处都有几波人马往里闯。摆在城头的火炮那里,还有冒充是秦家兄弟派过去送喜酒的。

    喧闹到半夜了,张铨看着陪自己等消息的侯世禄、童仲揆都是傻眼的模样了。

    二人麾下被抓起来的军卒,不仅仅有奉集、沈阳“淘汰”过来的,还有原本就跟在他们麾下几年的。

    略略审问不是父母被绑、就是妻儿被挟持,所以不得不去烧粮仓。

    气得张铨维持不住仪态,立即点了禁军军卒,挨家挨户地搜捕可疑人犯。到了天亮的时候,清理出三百多人。

    不管是不是被胁迫的,想在粮仓、军械上动歪主意,涉案的军卒都只有一条死路。而那些装傻的“逃民”,都被张铨塞到大牢里。

    奉令赶到辽阳宣旨的御史颜继祖,见到的就是一幅气急败坏模样的张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