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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纸只是小道,赚钱的还得靠是奢侈品的银镜。

    吴夫人小心地在庄子里弄了一眼小窑,终于赶在冬月把银镜鼓捣出来了。然后吴夫人就被尬住了。巴掌大的一块,镶嵌在华丽的梳妆盒子里,当初在汴梁的时候就要卖到百两白银的价格。可是现在还没有用银子做流通货币,要是换用现在的五铢钱来衡量,一枚五铢钱就是一文,卖一柄银镜要用牛车把得到的铜钱拉回来?

    东汉末年的货币本就日趋混乱,可又被前两年进洛阳、篡权的董卓添了一把火。董卓为了搜刮民财,毁金人制小钱,据说得了有七八亿枚的“无文钱”,要用来替代五铢钱。幸好这些小钱还没流通到江南。

    即便五次,在江南流通的五铢钱也是“缺斤少两”不够分量的。

    周瑜与孙策挤在一起摆弄着面前的精美妆奁。与铜镜比起来,那怕是刚刚打磨好的铜镜都无法与它相比。

    眉毛和眼睫毛都能看清楚。还好俩人脸上都没什么疤痕。托现在都是两餐制的福气,俩少年也没有营养过剩,长一脸的青春痘。

    俩人看看银镜里的自己和好友,再看看挨着坐的真人。

    一模一样。

    太清晰了!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清晰的镜子呢。

    “阿娘,这个妆奁镜子要卖多少五铢钱啊”

    竹纸试销很成功,给明年的收入带来希望。孙策自觉自家的压力小了一点儿,对银镜的期盼不言而喻。

    “五铢钱?那不得用牛车拉啊。”

    “那我们直接换马匹好不好?能买这样好东西的人,一定是很富有的。”

    孙策和周瑜对商事都不精通,发愁不知道该怎么确定银镜的价格。他俩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得到更多的马匹、盔甲,把手下的军卒都装备起来。

    吴夫人沉吟一下,换马匹这主意可行。

    “那就一个妆奁盒子,换五匹上马,中马十匹。”

    俩少年都呆住了,立即不约而同地把手缩了回去。俩人虽不是在贫穷环境里长大的,但是值五匹上马的小小妆奁盒子就放在眼前,也被镇住了。

    “这个不像铜镜,很容易摔碎的。”吴夫人一边解释,一边解开另外一枚靶镜的层层丝帛的包裹。

    “这种是举在手里的,略大了一些,也是换五匹上马,中马十匹。”

    剩下的事情是交与谁去换马、去哪里换马了。

    “请吕范吕子衡过来吧。他手下还有一些门客,或许会有办法。还有把孙河也请过来,一起来商议吧。”

    孙坚是个武将,并没有给孙策留下什么可用之人。而吕范是看重孙策的为人、坚信孙策以后会不凡,甘愿追随孙策的。之前的竹纸样品试验销路,也是他派人主持的。

    孙策赶紧自己去请吕范。周瑜去请孙河孙伯海——孙坚的族侄、孙策的堂兄。

    吕范是有才能的人,他一路听孙策给他介绍吴夫人做出来的银镜,比新磨的铜镜照人还清晰,心里抑制不住地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好东西,值得主母定那么高的价格。五匹上马啊!要不是上次竹纸的定价很贴合蔡侯纸在市场的地位,他先就会叫出来。

    孙河在吕范之后到了吴夫人等候的正堂。他一路上听周瑜说那银镜,心里也是好奇,但他对吴夫人有一种盲目的崇拜,觉得吴夫人能把很多兵书都背下来,给他们讲解兵书韬略、乃至知道不去所练的战阵,都是他从来为见过和听说过的。

    提前了一千年七百年面世的银镜,果然把吕范和孙河镇住了。

    “夫人,这银镜共有多少?”

    吕范问的很小心,再好的东西要是多了也就不值钱了。这东西不像竹纸是易耗品,小心点儿应该是能用很久的。

    吴夫人指着案上的那几款说道:“靶镜有大有小规制不同,每款也只有十枚。而妆奁盒子只有这三个。唔,短期内不会大批量做。”

    “这就好这就好。”

    稀罕东西嘛,越少越值钱。别说五匹上马,要是时机好遇到合适的买家,就是十匹上马都能换到。

    吴夫人见吕范懂得了自己的意思,遂把事情交给他处理。

    吕范谨慎,当着吴夫人的面就与周瑜商量,决定由周瑜去他叔叔做太守的丹阳。而吕范则与孙河去扬州,在扬州那里,还有孙坚祖父留下来的几个店铺。俩人也只取了一个妆奁盒子、靶镜每款各两枚,先去试试。

    快过年了,大地方的银楼生意一定会很好,应该能够找到机会的。

    第二日,周瑜就带了还跟着自己在江都的那几十位军卒,捧着宝贝镜子离开。吕范与孙河也带了十几部曲骑马离开。留下来的孙策,不免就觉得自己一个太孤单了,他有空就来正堂转悠。

    “阿娘,那个银镜难制吗?”

    “不难。”吴夫人看出孙策的疑惑。“稀罕东西越少,价格就越贵,所以不能多制作。但是明年会做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个道理孙坚懂得。

    “阿娘,明年要做什么好东西出来?”

    家里有多少余钱,能收入多少,孙策和孙嫒兄妹俩都知道的。在父亲去世以后,经济的压力就落在孙策的头上。他除了要带部曲练习刀枪棍棒,还要率领部曲耕种。虽然有祖父作商人时候累计下来的一些财物,但是那些只够维持自家日常生活的。

    “明年那些怄在池子里的苦竹就会泡的差不多了,开春了就做竹纸。要是这些银镜卖得好,会做一些琉璃摆件,也还是准备少而精致的。”

    吴夫人斟酌着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给长子,但看着孙策蹙紧的双眉,就开口劝慰他。

    “你也不用太忧心,家里现在的开销还够。你父亲还从洛阳带了一些东西回来的。那些你也知道的。”

    没了孙坚的俸禄,现在是坐吃山空。虽不到捉襟见肘的时候,可也要精打细算免得后手不继。

    其实在吴夫人的心里,她也真的有点儿为现状发愁了。这个乱世,本来单位亩产就低,可是百姓想好好种地都不成。说不准什么时候,周边就有流兵贼匪冒出来。匪过如梳子,兵过如篦,要是不做好防范,到时候悔之莫及。

    而孙策在周瑜和吕范带人离开后,就把剩余的部曲分成两部分,早晚轮流守着庄子,生怕遇上来抢劫的贼匪。

    这个不安稳的时候,出门就得几十人成群结队的,不然死了都没人给家里送信。

    母子俩日夜想着出行的周瑜和吕范,只是彼此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怕增加对方的压力。

    焦虑中的日子,感觉就过得更慢了。

    吴夫人每天除了给孩子们讲书,余下的时候就带着孙嫒和孙珊,与孙权一起跟着孙策习武。

    “阿娘,你怎么想起要带着姐姐习武了?”孙权非常奇怪。

    吴夫人摸摸孙权的头顶,认真地说:“阿娘要是和你姐姐们都有好武功,遇上贼匪的时候,你大兄就可以放心去杀贼匪,而不用担心我们啊。”

    “阿娘,你还有儿子呢。我会护卫你周全的。”

    孙权给母亲显示自己开始变粗的胳膊。

    “好啊。那你就能给你哥哥帮忙了。阿娘就带着你姐姐们守着你弟弟和妹妹。”

    “这也是哦。”

    家里还有更小的弟弟和妹妹呢。走不快跑步起来,真要遇到贼匪可太麻烦了。这让小小少年郎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好啦,想的再多也没有用的。去跟你大兄再多练几趟枪法。”

    吴夫人把孙权赶去孙策那边,自己带着俩女儿按着孙策教导的步骤,从头开始习练武功。

    要说孙坚这人的武功真是三国里一顶一的好。《三国演义》里的温酒斩华雄,原型就是孙坚斩杀了都督华雄,被移花接木给关羽。而他还在洛阳击退了给董卓军殿后的吕布。要不是孙坚得不到各路诸侯的继续支持,在他将董卓撵出函谷关后,东汉的历史还不定回事怎样呢。

    不说华雄曾经怎么抵挡了群起讨伐董卓的诸侯,就是在三国中武艺数第一的吕布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吴夫人不禁为错失与一代枭雄见面的略感遗憾。

    好在孙策有孙坚的七分影子,看少年郎练枪,聊胜于无了。

    终于在年根底,先等回来了周瑜,接着又等回来了吕范和孙河。俩人兴高采烈地各牵了几十匹战马回来。

    “义母,那妆奁匣子给一位为女儿备嫁的富商得了去,换了十匹好马。至于靶镜,我叔叔换了两枚,其它的都是按照义母说的数目置换了。”

    吕范那里的情况也差不多。扬州毕竟比丹杨郡富裕一些,还是在孙家的铺子里更得便利。

    “夫人,铺子的掌柜说,这样的银镜要是年后再送过去一些,慢慢摆着卖也可以的。”

    这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让孙策蹙紧的眉头都松散了,他与周瑜、吕范、孙河高兴地你击我一拳,我还你一掌地笑闹了起来。

    能换到战马,就证明银镜是被世人接受的好东西。

    这消息驱散了孙坚过世以后,笼罩在孙家诸人头顶的阴霾。让孙策看到重振父亲威风的希望,让吕范和孙河更坚定跟着孙策的决心。

    至于周瑜,他与孙策关系早已经是死生能相托的铁杆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