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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海侯施琅是个临危不乱、很有帅才的人,他让次子和副将去点齐福建水师的精锐, 自己则把从吕宋回来的人, 挨个地仔细详询了一遍。灬百里加急的军报,派了一个小队的士卒进京送信。他还把从吕宋派回来报信、会说官话的那个士兵也带上。吩咐同行的这些士兵, 沿途好好照顾这人,备着到京师后, 兵部的官员, 要向他询问吕宋的情况。

    都准备好了,施琅带着自己的次子去吕宋。留长子看家,吩咐长子小心大元岛上的倭寇。打发第三子带人去广州,去寻求广东水师的援助。

    福建水师的战船,在去年约莫有半数做了更换。舰上搭配的火炮,也是今年工部生产的最新款。施琅收到这些装备的时候,心里暗喜,有这些火炮再配合自己这些年操练的水军,待明年开春, 就可以向圣人请旨,动手收回大元岛,在新帝面前露露脸。

    不等他请旨,立功的机会就送到跟前来了。

    救兵如救火,施琅看水师准备好了,也不等什么良辰吉时, 带人连夜就出发了。把从吕宋逃回来报信的那几十人, 激动得语无伦次, 在船上见着施琅就磕头。

    可吕宋的战事,还真的没像皇家父子、朝廷诸臣,还有施琅担心的那么糟糕。

    围困马尼拉城是由西班牙人做主导的。他们在占据了大吕宋之后,把整个吕宋岛包括小吕宋,都视为自己在东方的殖民地。

    当年大景的水师,浩浩荡荡地南下、寻找能四季耕种的地方,寻到吕宋的时候,西班牙人只有不到二百士兵,在吕宋驻守,他们恐慌之余,望风而逃了。

    时隔二年多,这些不甘心丢掉东方的这块殖民地、同时也是中转补给站的西班牙人,雇佣了东印度公司的一些武装船员,还有他们在大元岛的驻军,纠集周边海域的海盗和倭寇等二千余人,扑向马尼拉城,准备夺回吕宋。

    可西班牙人万万没想到,这时候的马尼拉城墙,可不是两年多以前,西班牙人离开的时候那单薄样子了。

    因为驻守马尼拉的胡鸿将军,这个军武世家出身的、曾经跟着圣人西征的将军,见识过鞑靼的军队,在大景的火炮威力下,一溃千里的窝囊样。也见过鞑靼的、尚算坚固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下,化为齑粉的脆弱。轮到他去驻防小吕宋的时候,看着不甚坚固的城墙,他发动了所有能动员的民力,将马尼拉的城墙,从新加固,部分地方甚至推倒重建。没有个坚固的城墙,他睡不安稳。

    这反复加固的外城墙和内城墙,救了他所率领的军队。

    西班牙人费心组建起来的联军,用船载火炮,几次轰塌了马尼拉的城墙,然后步军和武装船员、海盗、倭寇们蜂拥而上。

    这在殖民过程中,是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战斗方式,却被火器装备优于他们的大景军人阻挡住了。

    胡鸿趁着入侵者被打退,指挥士兵,抓紧补修城墙。塌了修,修了再塌。他见来犯的敌人,人多势众,一方面派人去福建、广东求救,一方面把城里的女人孩子,都转移去城外的山里。抱着能多拖一日是一日,拖不到福建和广东水师来救援,多拖一日,女人和孩子被接回去的可能就多一点儿。至于自己——大不了就与敌人同归于尽呗。

    守城的是抱了拼命拖延时间的打算,攻城的杂牌军,可都想着在进城以后能捞一笔呢。没谁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攻城。

    就这样的心态下,胡鸿的城池也守的一波三折、风险叠出。几次被杂牌军攻进了外城,又几次将进了城的敌人打出去。

    反反复复地拉锯,西班牙人携带的炮弹打没了。

    然后,靖海侯率领的福建水师到了。

    围攻马尼拉的海盗、倭寇们见事不可为,立即就往自己的船上跑,只要能够驶出的马尼拉海湾,出去就是茫茫大海,就有九成九的几率逃出生天。

    遗憾的是马尼拉海湾如同一个细颈的大肚子葫芦,福建水师就是掐住了葫芦颈的大手。靖海侯指挥战舰排开,西班牙联军船队,想从用火炮拦死的军舰缝隙出逃出去,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胡鸿是很沉得住气的人,换个将军指挥,可能会想着内外夹击。他却是只指挥士兵抓紧修补城墙,防着被关在海湾里的那些敌人狗急跳墙,拼命来进攻马尼拉城池。要是这时候把马尼拉城池丢了,攻防移位,再想夺回城池,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还别说,眼看着出逃困难的那些人,就开始加紧攻城了,妄图占了马尼拉,取得落脚点。

    靖海侯可不知道西班牙联军已经没了炮弹,他看联军的船队,有部分在自己火炮的覆盖外徘徊,部分却停在岸边不动。他试探着抽出两艘护卫舰进海湾,结果那些逡巡的船队,如同鸟兽四处逃散,却是没用炮火回击。

    靖海侯稍一琢磨就猜出来,那些来犯的船只怕是已经没了炮弹。他每次派二艘战舰朝一个方向驱赶夷人的船只,然后派另外的战舰联手,要求火炮不能击空。他把马尼拉海湾的敌舰、还有攻城的联军,当作水师训练场的活动靶。

    隔了一日,李准率领的广东水师,也到了马尼拉海湾,迅速加入这样的训练中。广东水师比福建水师成立的晚,但他们的战舰全是新型的、安置了舷侧炮的,而且他们的舷侧炮,不说能一击十里,也是差不多的了。

    在这样的强大的武力虎视眈眈的逼迫下,在二艘挂着西班牙旗帜的战舰被击沉之后,所有联军的船都挂了白旗投降。

    施琅就派了几个士兵乘了小艇过去喊话,要求船上的所有人,把武器、腰带都留在船上,俩手提着裤子上岸,沿着岸边抱头蹲地,等待水师受降。原想趁着城里守军出来受降的时候,做点小动作的,彻底地歇了心思。

    二千余人,除了战死的,负伤的,好胳膊好腿的约有一千五六百人,就这么全当了俘虏了。

    施琅和李准把夷人和倭寇、海盗分开关押审讯,问明白西班牙人和东印度公司的差别后,俩人把这情况和守卫吕宋的胡鸿将军沟通,仨人一致认为这样的事情,得报给京城圣人裁决。

    没等他们把奏折送了出去,宁波、扬州等地能够远洋的船只,都全副武装地到了吕宋。兵部侍郎胡枭、胡鸿的族弟,胡家嫡支的下一代掌舵的,带来了圣人给靖海侯还有李准的旨意,肃清这一片海域。

    胡枭笑眯眯地说:“本官离京前,圣人曾有话,哪个国家的人来围攻吕宋,就得打到那个国家来大景认罪、赔偿损失。”

    靖海侯倒吸一口冷气,有这么许多战舰配合,肃清这片海域容易。可是圣人坐镇京师,不晓得围攻马尼拉的联军组成,数起来差不多有十几个国家的人,难道要和这么多国家一起开战?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就把这话问了出来。

    胡枭面色不变,圣人派他来主持此事,他怎么敢不弄明白圣人的确切意思就做事呢。离京前他可是下了大血本,特意去荣国府找贾赦,赔上他最心爱的、一匹才二岁口的汗血宝马,才从贾赦那里问出了圣人的准话。

    胡枭掏出贾赦给他的海图。这海图比圣人画到绢帛给朝臣看的,精细了很多。细看会发现一笔一划都是烙在柔软如纸羊皮上的,这样的羊皮是不怕水的。

    胡枭指着海图说:“从吕宋到婆罗多国、帕齐亚南洋的这一圈,圣人和内阁的意思,这里都是能够一年四季种植稻谷的地方,这一片就交由李将军 。本官带来的战舰分你一半,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李准看着那一大片海域有点懵,他不是很明白。

    胡枭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懂,怪不得这人一身好本事,却没能够升上去。回头再细和他说吧。

    “靖海侯,大元和东洋、琉球这一片,本官带余下的战舰,听你的调配,肃清这一区域所有的海盗、倭寇。还要把那些俘虏的倭寇,提去扶桑问罪的。”

    “胡大人,那琉球是大景的附赝啊。”

    “附赝又如何?他们不还是纵容了自家的子民,做了海盗,围攻大景的吕宋了?难道头些年,宁波、扬州闹倭寇的时候,就没有他们参与了?他琉球王管不好子民,还不如大景另派了琉球总督,能让吕宋、大元安稳点。”

    施琅一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胡枭的意思,一边抬手对胡枭行揖礼。

    “胡大人,你是兵部侍郎,肃清这片海域,得你来指挥。”

    施琅是和胡枭客气,他的侯爵在胡枭之上,奈何他的靖海侯不是世袭的爵位,几个儿子以后要在胡枭手下讨生活呢。

    胡枭推迟道:“靖海侯客气,指挥海战我不如你,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了。”

    施琅得了胡枭这话,知道他不欲与自己争指挥权。他心想要是能趁机和胡侍郎交好,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于是就笑着说:“胡大人谦虚了,能一起完成圣人所托,是老夫的荣幸。”

    李准这时候终于明白过味了,圣人和内阁是要借着这次马尼拉被围,做大文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