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给在京的所有官宦人家下了帖子,要给公主选伴读。五岁到十五岁的女孩子的, 所有的女孩字, 都要带进宫, 参加御花园的公主伴读选拔花会。
这样的名目, 涉及到的人,可就太多了。由礼部、吏部和内务府帮忙, 最后确定了参加花会的人数后,决定把花会分为二天举行。礼部很贴心的建议东宫, 是不是勋贵内眷一天, 文官内眷一天?
太子妃给的回答, 分两天可以,每天各半。
为此事, 石老夫人特意进宫, 和闺女建议。
“妞妞啊, 你这勋贵和文官不能各放一天吗?你哥哥嫂子都在家里说,怕勋贵出身的女孩子骄横, 清流出身的女孩子,又看不起勋贵出身的, 要是打起来了,你可就不好办了啊。”
“谁敢打架,就让圣人和太子,和谁的爹说。”
这……这事儿还能这么办?石老夫人被女儿一句话噎住了。
“母亲, 吏部考核官员, 还有一条内帷严谨呢。没教好女儿, 自然就是父母亲的过错了。”
石老夫人发现自家闺女,从生了皇太孙以后,威仪日盛。连自己这当娘的,这回见亲闺女说话的劲儿,都有点儿发憷了。
石氏见母亲的表情,不好把实际目的说出来,只能好言安慰母亲。
“母亲,这事儿,是必须要这样安排的。女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真的不能一天勋贵,一天清流的。您放心,有圣人和太子撑着呢。女儿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勋贵内眷和文官内眷,她们就打破了头,也是丢她们自己的脸。圣人和太子,都不会怪罪女儿的。”
石老夫人见女儿这样说,也没有法子了。只问女儿,要不要把家里的孙女都带着。
“都带着。够年龄的,一个也别少了。穿轻便一些,得要好走路的。”
再多,太子妃就不能说了。她让人把小乳猪抱来,给母亲看看。
见到外孙,石老夫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皇太孙长得好,像你的地方挺多的。”
“是像女儿的地方多。太子常说儿子肖母,福气大。”石氏抱着儿子,逗他,“来,小乳猪,认认,这是你外祖母。叫外祖母啦。”
石老夫人嗔笑,“他这么点大,哪里会叫人呢。总要等过了生日的,那时候,会叫外祖母,也是说话早呢。”
太子妃只留了自己的奶娘,在跟前伺候。她把儿子往母亲怀里一放,“母亲,您抱抱,他跟您亲着呢。”
石老夫人小心地把外孙抱在怀里,脸上满是荣耀,“哎呀,我活着这几十年,再没想过能抱到皇太孙的。”
太子妃和顾氏都笑。
顾氏凑趣,“老夫人,奴也没想过呢。现在是日日,都要抱皇太孙呢。”
“哎呦,我的乖外孙啊!什么时候,也让你娘,带你去外祖母家里走走,串串门,啊。”
“母亲,这个可就得等他大了,他自己去了。”
石氏惆怅,这进宫了,想回娘家,就是没指望的事情了。
“太子对你还好?” 石老夫人觑着女儿脸色问。
“好,母亲您放心,太子对我好着呢。”
“那你这是?”
“母亲,女儿就是想,回家看看,怕是没指望的事儿。”
“唉。”石老夫人听女儿这么说,心情也低落了。“你在宫里能好好的,就是不回家,母亲也放心。过几天,我让你嫂子们,把你侄女们都带进来,你也可以见见面的。”
石氏点头,只能这般了。
“妞妞,你也莫想不开。有那虽嫁的近的,可后来跟着夫君,天南海北去做官的,不也是成年累月的,见不到娘家人嘛。你这里,我现在还是想见,就能见到呢。就是你嫁到京里的差不多人家,母亲还能想看你了,就登门不成?!”
石氏笑,也是的,宫里没皇后,自己掌着宫务,真的是比嫁去京里的寻常人家,更自在的呢。
石氏在东宫,和探望她的石老夫人,抱着小乳猪言笑晏晏。而御史台的张瓒,已经愁的嘴角起泡,上火上的,喉咙都红肿了。
张瓒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他虽性子严肃,却不是迂腐的人。从太子和他说了缠足会限制女子行动等,他回家就和母亲说了此事。
张老夫人听明白了,后悔不迭,哭着说是自己害了女儿。她当场表态,明儿就投帖子去荣国府,去告诉女儿放脚。
等长子走了以后,张老夫人又哭了半晚上。等张英回房,见老伴哭的两眼红肿,禁不住就问。
“这是怎么啦?是闺女那又出了什么事儿啦?”
除了女儿那里,家里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就是二儿子俩夫妻也是准成人,家里就没有能惹老妻伤心的人。
“相爷,当年我让贞儿裹脚,现在看是大错特错了。”
张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太子和瓒儿说那样的话,是为咱们女儿好,我这当娘的,明儿就去荣国府,去给姑娘放脚。”
“嗯,去吧。”
张英一贯只管儿子的读书,其他的家事,他全交给妻子打理。至于女儿,更是完全放手给妻子。他对女人裹脚,持反对的态度。好好的天足,能自在行走,偏要硬拗成尖尖翘翘的样子,才算美?!
没见谁耳朵大了一点儿,就削掉一块儿的。
张瓒解决了,让母亲给妹妹放脚的事情。可太子交给他的事情,却是完全没头没绪的,无从下手。
不办?行不行?肯定是不行的。
太子敢来找他,就是圣人准了的。他憋得团团转,憋得自己上火了三天,也没想出法子来。
张英看从小就特有主意、一向稳重的长子,如今那找不到出路的艰难样子,忍了三四天,终于忍不住了,把张瓒叫去书房。
“瓒儿,说说是什么事儿吧,让你难为成这样。”
“父亲,太子前几天找儿子,让儿子问问喜欢缠足的男人,缠足有什么好?还有,凡是认为缠足好的人,可以诗、赋等各种形式上奏本。太子将择其优秀者,给与奖赏。”
张英皱眉,给奖赏?他可是从老妻那里,听说过了,女儿放足,是太子的主意的。
“说吧,还有什么?”
张瓒苦着脸,艰难地对父亲说:“太子他说、他说,奖赏是赏诗赋写的好的,与女子,同享缠足之好处。还让儿子不得说出去。”
张英大笑,张瓒愣愣地看着父亲。他很快发现,父亲是真的笑了,是那种从心里往外笑出来的大笑,是真正的高兴。
“父亲?您还笑?!太子这明明是要挖坑,陷害人啊!您……”
老父亲高兴,张瓒也不想扫了父亲的兴致。等父亲笑够了、笑完了,才谨慎地问。
“瓒儿啊,为父教导太子和恩侯多年。他俩小的时候,为父认为他俩心思纯净,是赤子之心。可这几年,为父是日夜发愁啊。这样心思纯净的人,以后可是没法登基做圣人的;这么纯粹的人,也是没法对付朝臣中,那些老奸巨猾之辈的。幸好太子大婚晚了几年,让他在朝堂上观了几年政。如今看来,太子不再是原来那个纯净心思的尺子啦。好,好,好!”
张英连赞三声好。
“瓒儿,那位置,非得有谋略,才能坐得的。可哪些帝王心术,只能圣人教。为父这个太傅,要是教导太子多长些心机,万一太子用到圣人头上了,为父一人,死不足惜,就是怕连累到全家人啊。”
张瓒默默听着。
“瓒儿,你的性子去御史台,是不错。可为父还以为,你会选择去翰林院呢。”
“父亲,儿子想做点实事。”
“我明白,明白的。户部是做实事,工部也是做实事,还有刑部,你咋不去呢?”
“太子还说儿子该去刑部呢”
“太子发话了,那你就准备去刑部吧。先把御史台呆明白了,以后去刑部。”
“是,儿子明白。”
张瓒知道,太子那话就是要他去刑部的。
“那太子交与你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张英捋着长须问儿子。
“父亲,儿子想不出来。”张瓒向父亲求助。
“你去礼部还有翰林院、国子监,这几个地方,征求太子要的诗赋。然后偷偷把太子让你妹妹放足的事情,透露出去。”
“父亲,这涉及了妹妹声誉的事儿。”
张英恨铁不成钢,敲了儿子一记。“时间,你要掌握好透露的时间。太子妃请所有的、官宦人家的内眷进宫,你再把你妹妹的事情,连到一块想想。”
张瓒须臾抬头,“父亲,太子夫妻要拿那些女眷做文章?”
“对。勋贵出身的姑娘,基本是不缠足的。世家出身的姑娘,基本都缠足。可惜咱们家,没有适龄的姑娘,不然就可以让她们进宫,一探端倪了。”
张瓒的女儿还不到五岁,没有入宫的资格。所以,这次张家女眷,不必进宫。
“父亲,儿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了。太子交代下来的事情,你要好好去做。为父致仕的事儿,也就在这几年了。你入了太子的眼,等你冲的上去了,为父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张英疲惫地闭目抚额,儿子虽是状元,到底是读书花的功夫太多,不如老二张钰灵活啊。罢了,老大要是灵活了,也考不成状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