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扶着太子妃站住。※妃又笑了。
“奶娘, 没事儿了。”
一大群人配合着太子妃慢慢地往回溜达。石氏要先回了寝殿, 顾氏想让她先吃饭。
太子知道石氏想的是什么, 对身边跟着的内侍说道:“给太子妃备水。”
小内侍应声去了。
顾氏着急, “太子爷,这时候不能再洗澡了。”
“拿水冲吧。”
石氏握紧太子的手,冲太子展颜一笑, 眼里都是你懂我的喜悦。
晚膳已经送来了, 石氏到底还是先吃了个半饱,才得以去冲澡。
春杏和夏荷连带顾氏一起,帮太子妃洗了头发, 又好好地冲了几遍水。
顾氏一边帮太子妃洗头发,一边嘀咕, “姑娘, 这时候不该再洗的。”
石氏只是笑,她知道奶娘是为她好,但让她一个月不洗澡, 今天还不好好冲冲, 忍受不了的。
“奶娘, ”春杏拉拉顾氏, “太子爷都允了的。”
“男人哪里懂这些的。”顾氏到底因太子爷允了的, 不再嘟囔了。可还是等太子妃把头发都擦的差不多干了, 才让石氏出了房门。
圣人听说太子妃发动了, 点了高院判, 带了几个精擅妇儿科的太医,去东宫候着。太医和稳婆早在产房外等了好一会儿。
高院判先给太子妃诊脉,然后又有一个太医上手诊脉。都诊过了,高院判才对太子说道:“还早,可能要等到下半夜,或明晨呢。还是多走走吧。”
于是太子开始扶着石氏走路。
顾氏想上去搀着自己姑娘,被萧嬷嬷一手拉住。
“别过去。太子愿意着呢。”
顾氏讪讪地把腿收了回来。
圣人在乾清宫等信,听说要等到下半夜的。想在屋子里看会儿书,看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自己看的啥。想想,还是过东宫去看着吧。
圣人一边走一边想,要是皇后还在,哪里用自己过去啊!
产房就设在东偏殿里。太子扶着石氏,一圈圈地在院子里转悠。俩人一边转一边聊天,别人看着,似乎不像要生的模样。只有太子和石氏知道,每次疼痛的间隔,越来越近了。而且每次疼的力度,也重了起来。
这个时间和力度,太子是靠石氏掐自己手臂的间隔和力量来推测的。
石氏走累了,太医就过来诊脉,歇歇,吃点东西,还得继续溜达。
“明允,咱们以后不生了,就生这一个,好不好?”
“好。这事儿听你的。”
“不行,还是得多生两个。”石氏觉得小孩子太难养大了,只生一个,太不保险。像东宫的大哥儿,去年秋天那场病,多吓人啊。还有娘家侄子、侄女,也都有夭折的。但愿肚里的这个,像陈良娣生的二哥儿一样,白白胖胖的,结结实实的。
“行,都听你的。”
石氏嗔了太子一眼,这人!
成亲一年了,石氏把原来未嫁时候的担心、焦虑,都抛的没影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福分不够,不能和太子长长久久地白头到老。
“明允,要是一会儿,万一遇上保大保小的,你一定要保住咱们儿子。”
“保你,有你在,可以再生儿子。”
石氏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湿了。
“保儿子吧。”石氏知道在皇家,保孩子才是正经应该可能的事情。可太子就是这么说一说,太子的心意,自己就领了。
“明允,你像圣人带你那样,把儿子带大就好了。”
“卿卿,你忘记那些小内侍,早几年,就开始给孤下药了?孤是太子,不是皇帝。这孩子要是没亲娘护着,可不好长大啊。”
太子挺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等这波疼痛过去了,才柔声对石氏接着说:“你要好好的。这么多太医、稳婆,都守着呢,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太子凑近石氏的耳边,继续给她鼓劲,“你还练了那么久呢。”
是哦,石氏惶惶不安的心情,似乎稳定了一点儿。
“卿卿,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吧。”太子估摸着石氏的阵痛间隔,差不多是一刻左右了。
“好。”
太子正想扶着石氏进产房,院子里的人呼啦啦都跪倒了。
原来是圣人过来了。
太子扶着石氏立住,想给圣人行礼。
圣人忙出声,拦住太子夫妻。
“明允,怎样了?”
“父皇,儿臣正要扶石氏进去产房。”
“去吧,去吧。石氏,莫担心害怕。”
“是。谢谢父皇。”
太子把石氏送到产房门口,顾氏、萧嬷嬷和春杏、冬梅上来,把石氏接了进去。高院判带着几个妇儿科的太医,已经换了罩袍,在产室隔间的外头侯着。
太子朝高院判几人一拱手,吓得几人差点要给太子跪下。
太子赶紧止住几人,开口说道:“请诸位费心。”
几位太医赶紧连连应了,看着太子退出去,关上门,隔绝了视线,才略略平复下来。
太医院的这几位,对太子的印象都很好,源于太子去年组织编写《妇儿百日篇》,不仅仅在编写的过程中,向他们咨询的时候有礼,而且最后付印的时候,只要是对那百日篇有过建言的,名字都刊印在上面。
太子仁心,又不居功自喜。能让自己名扬天下的储君,哪个人,都是心怀感激的。
“父皇,”太子把媳妇送进产室,然后就到圣人跟前扮演孝顺儿子。
“夜已深了,高院判说可能要等到明早呢。父皇您先回去歇着吧。”
“无妨,朕陪你一起等吧。”
太子笑笑,请圣人去自己的书房院子里坐。
圣人想想说道:“就到前殿吧。书房那里,远了一些。”
太子随着圣人在前殿坐下,让人取了围棋来。父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摆着棋子。
“成贤,你倒是沉得住气啊。”
圣人看着还能稳稳地捏着棋子,和自己对弈的儿子,开口揶揄。
“父皇,有您在,儿子就什么也不用担心的。”
“噢?是这样?!”圣人心里一暖,“可石氏生产这事儿,父皇心里也没底啊。”
“父皇,”太子立即换了一付焦急神色,“父皇?”眼底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圣人看儿子真急了,又有点心疼了,原来这孩子不是能沉住气,是把自己当依赖、当靠山,以为自己这父皇是无所不能啊!
“成贤,莫急莫急。没事儿的,那么多太医呢。祖宗也会保佑徒家的嫡子嫡孙的。”
太子放松了一些脸色,眼睛略垂,赌气地说:“父皇好好的,做什么要吓儿臣。”
“看你,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是这幅小儿模样。朕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以后等你儿子长大了看。”
“父皇,是儿子和你最亲最近吧?”
“哦?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和父皇最亲最近,父皇可要在所有人跟前,维护儿子的形象。”
太子诚恳地看着圣人要求,那眼神,让圣人想起太子小时候。
“成贤啊,你小时候也常常这样看着朕。好,答应你了。”
“父皇最好了。”太子笑起来,那是种从心里往外的笑,深深地感染了圣人。
赤子之心啊!圣人在心里这样评自己的儿子。
然后吧,又发愁,这么大的人了,怎不见长点别的心眼儿。这么相信自己这个做父亲还好,要是对别人也是这样,以后可怎么办?那些朝臣和勋贵、宗室的,个顶个,心眼子多的啊,拔根眼睫毛,都能当吹火筒的人。就是后宫这些人,心眼儿也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狡诈的。
得想个法子,好好练练儿子,多少也得长点心眼啊。
等圣人低头再看棋局,发现自己那条快成形的大龙,被太子断了。心疼的啊!收拾起精神头,全力下棋,最后险险地赢了太子三目半。
“父皇!儿臣本该能赢的。又是父皇赢了。”太子不满意地嘟囔着。
“成贤,你这棋力,增强了很多啊。假以时日,会有赢了父皇的那天。”
“真的吗?儿臣怕是这辈子,都赢不了父皇了。”
圣人赢了棋,心里舒爽。尤其是以为要输的棋局,辛苦努力下,最终赢了,比那些一番风顺的赢棋,还要让人痛快。
圣人瞥了收拾棋子的儿子,看儿子输棋的小模样,有点不服气,还有点沮丧,圣人有点后悔赢了儿子了。哈,不就是一个下棋嘛,何必和儿子认真呢。
“再来?”
“不下了。儿子要多读几本棋谱,再找父皇决一胜败。”
“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输了也不气馁。
太子收拾了棋子,给圣人换了盏热水。
“父皇,喝点热水,您眯一会儿。儿臣去后面看看。”
圣人接过热水,温度适宜,喝了几口。
站起来说道:“朕和你一块去。”
父子俩站在偏殿外面,已经快寅正时分了,东方隐隐出现一点儿鱼肚白。
太子把披风给圣人拢好,握握圣人的手,尚且算暖的。他转回头看向偏殿,那目光里的迫切,仿佛要把整个人,化到目光里,进到产房里去。
“成贤,莫担心。”
圣人拍拍儿子开始厚实的肩膀,小声地安慰儿子。
产房里传来石氏隐隐约约的呻/吟,还有稳婆和顾氏的说话声。太子凑到窗前,大声喊道:“卿卿,孤在外面呢。”
屋子里的太子妃,抓住顾氏的手,红了眼圈。
顾氏赶紧说道:“娘娘,刚刚已经露头了,一会儿,可不能松气。这一气儿,生下来就好了。”
正说着话,稳婆放在石氏肚皮上的手,觉出了动静。
“娘娘,听老身的。吸气,吸气,憋住,憋住。”
石氏就觉得木木的下面一滑,整个人瞬间轻松了。
“生了,生了,是个哥儿。”
新生儿的响亮的哭声,一下子从产房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