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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时吹笛和弹琴的祭司继续演奏着音乐, 所有围观了这场献祭的人们都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肉烤好后祭司们拿去了一大块,马库托利斯拿了一块,剩下的就由围观的人们分食了。
雅典土地贫瘠, 物产不丰, 人们的食物一般只有橄榄、鱼、洋葱等,非常单调。烤肉是只有在特别盛大的节日里才能吃到的美食,所以虽然这只山羊很小, 每个人能分到的烤肉不过只有一两口, 还有些人根本没分到, 大家还是高兴极了, 欢声笑语传出老远。
马库托利斯除了献祭山羊,还献祭了一把接骨木枝条。
人们吃完烤肉, 就成群结队去神殿旁边的林子里采集接骨木枝了, 把一大片原本恣意生长在那里的接骨木祸害的不轻。
他们希望能沾到点神恩, 也用接骨木枝条煮水喝了。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是, 无论他们是牙疼、胃胀、感冒发烧、还是骨痛,几乎每个人病痛都真得有所减轻。
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轰动的都要炸了。
所有人都去找塞雷布斯, 希望能碰碰他,或者让他摸摸自己, 得到医药之神的赐福, 连神庙的祭司们也都如此。整个神庙的气氛是狂热的。
原本马库托利斯献血祭酬神时塞雷布斯想拦阻他,他没有听, 但是他让塞雷布斯和他一起去祭坛献祭时塞雷布斯拒绝了。但塞雷布斯此时不敢拒绝这些人, 甚至不敢解释。
在这种狂热的气氛中, 解释就等于是拒绝,他不知道这些狂热的人被拒绝后能做出什么来。
原先还相信塞雷布斯确实不是得到神启的阿里斯提德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转而认为塞雷布斯就是得到神启了。塞雷布斯自己都恍惚了,几乎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真的受神灵指引了。
他不知道的是,接骨木原本就功效众多,欧洲有首古老的歌谣唱它:“皮叶花果,样样是宝,件件有效。”还有个外号叫“药箱”,基本上什么杂七杂八的小毛病都能治。只是现在人们还没有发现的这些用途。来神庙这边祈祷治病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靠身体素质硬抗病痛,忽然得到了一味比较对症的药,当然效果显著。这和神明什么的完全没关系。
塞雷布斯触摸完了神庙里的人,雅典城里也有很多人闻风赶来了。很多人还给塞雷布斯带了礼物。塞雷布斯不接受还不行,不接受他们就一副神明拒绝恩泽他们的悲伤样子。虽然多数礼物并不贵重,但塞雷布斯还是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感觉糟糕极了。
眼见来神庙的人越来越多,他觉得不妙,向马库托利斯提出离开这里回家去。神庙里地位最高的女祭司闻讯急忙赶来。
她是主要为信徒们解释在神庙里做的有启示性的梦的含义的祭司。她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举止安详,语声柔和但让人不敢轻忽。
她问塞雷布斯:“男孩,你的伤还没有好呢,怎么要走?”
塞雷布斯不认为她是根据那些乱七八糟的梦给出信徒治疗疾病的提示的,她应该懂一些医术。接骨木效验之后她也来见过塞雷布斯,并不是为了让他摸自己,而是询问他这种植物的治疗范围。塞雷布斯怀疑她也根本不信阿斯克勒庇俄斯神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塞雷布斯对她是很尊重的。要知道,古希腊是一个对女性限制的比中国明清时候还要严苛的男权社会,她竟然能从这样的社会里挣扎出头来,掌控这么重要一个神庙,本事可见一斑。
塞雷布斯尊敬有能力的人。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的肩膀已经不太疼了,烧也退了,我们该回去了。家里有很多工作要做。”他说着看了马库托利斯一眼。其实他肩膀还疼的很,但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当骗子了。
马库托利斯本来因为儿子,这两天被人奉承地飘飘然的,塞雷布斯的话让他想起了家里进度几乎要停下来的地毯和面包炉,还有自己马上要见底的钱袋,瞬间清醒了,连忙说:“我们是该回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庇佑,塞雷布斯已经好了。”
女祭司顿了顿,对他说:“阿斯克勒庇俄斯非常眷顾这个男孩,能否把他留在神庙里侍奉神呢?”
马库托利斯惊讶道:“留在神庙里侍奉神?”
女祭司说:“他可以现在在这里侍奉,成年后在神庙里做一名祭司。”
这是难得的殊荣。雅典的执政官能换来换去,但神职却是只在几个家族里流传继承的。神职人员地位崇高而且不必服兵役,如果神庙开始对外收祭司,雅典人能争得打破头。
塞雷布斯:“……”这是想把他留下来当活招牌?
马库托利斯犹豫了,说:“我还不是公民。”
女祭司笑着说:“这不是问题。”
塞雷布斯插话道:“抱歉,我不想留下来。”
女祭司并不意外,耐心地问:“为什么?”
塞雷布斯看了她一眼,直白地说:“就和我要现在离开的原因是一样的。”
女祭司睿智地笑了起来:“男孩,你就算回家,也未必能清净的起来啊!”
她没有强留塞雷布斯,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
被她说中了,塞雷布斯离开了神庙也没有让这股狂热冷却下来,许多人跟到榨油匠聚集区围观他,请求他触摸。让塞雷布斯无奈的是,连对他非常熟悉的邻居们也感染了这股狂热,无论男女都虔诚地让他摸了一下,然后向外炫耀,并且个个都宣称早就看出他有多么不凡,天生应当是神之宠儿。
阿里斯提德很快和老师那边说好了,过了几天,让他带着教具去上课。所谓的教具就是蜡板和铁笔,没有固定的课本,讲什么就随老师心意。
第一次到传说中的克里斯提尼家中去,塞雷布斯难得地有些好奇。
他只在市政广场上远远见过那个在历史书上占了重要一页的老人几次,听说他再次被召回来之后就不再参与政治生活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阿尔刻迈翁尼达家族在城外的庄园里住着,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见到他。
阿尔刻迈翁尼达家族非常有钱,曾经承建过希腊世界最重要的神庙德尔菲神庙,据说为讨皮提亚(女祭司)欢心,自掏腰包把神殿建的比原本的设计更好,将神殿正面的白石建材换成了昂贵的大理石,由此名扬希腊。但阿尔刻迈翁尼达家在雅典的宅邸并不如何奢华,与普通住宅相比只是占地较大,中庭多了一座喷泉、一些绿植,养着几只孔雀。
塞雷布斯在雅典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家里养孔雀,不由多了几眼。头一天上课,阿里斯提德陪着他来了,以为他是没见过孔雀,微笑道:“那是孔雀,漂亮吗?也很好吃。”
塞雷布斯:“……”
阿里斯提德温文尔雅,虽然是个西方人,但却常让塞雷布斯想到“君子”二字,但他也常常无意间一句话把塞雷布斯震的哑口无言。
阿里斯提德对阿尔刻迈翁家非常熟悉,和中庭里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带着他走到庭院的一角。那里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整理蜡板和铁笔,身边围着三四个和塞雷布斯差不多大的男孩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他边理弦边含笑听着。
阿里斯提德说:“安科斯。”
他闻声看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说:“阿里斯提德。这个想必就是你赞不绝口的塞雷布斯了,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美惠三女神一定亲吻过你的脸。”
塞雷布斯说:“谢谢。”
阿里斯提德说:“那么人就交给你了。”
安科斯说:“请放心吧。”
阿里斯提德很干脆地说了一句:“我走了,塞雷布斯。”就转身离开了。
安科斯笑眯眯地说:“还有几个孩子没到,我们要等一会儿才能上课。男孩们,你们何不趁现在互相认识一下呢?”
那几个孩子相互看了看,一个额头有些高的男孩先开口道:“阿普托斯。”
另外三个孩子依次自我介绍道:“萨图罗斯。”
“达奈斯。”
“瑟诺斯。”
最后塞雷布斯说:“塞雷布斯。”
这几个孩子眉目间有些相似,应该是有血缘关系。其中最漂亮的瑟诺斯说:“我们知道你,神眷之子。你梦见过阿斯克勒庇俄斯吗?他是什么样子的?”
男孩们都好奇地看着他。
塞雷布斯已经被这种问题问到麻木,第无数次回答:“我没有梦见过阿斯克勒庇俄斯,只是非常幸运地知道接骨木。阿斯克勒庇俄斯应该就是神庙里塑像的样子。”如果真有这个神明存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