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非常怀念阿尔菲诺在的时候。一个智谋型的角色,在这里可以和主脑侃侃而谈,可以有针对性地问一些问题,摸清楚主脑的逻辑,然后制订出至少是合乎情理的战略思想。
现在阿尔菲诺不在,我觉得我们不好跟主脑交涉太深,以免未来无法转圜。
我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主脑,我下次可以带人来见你吗?”
长老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可以。”
这个回答倒是让我猜着了。当我和奥尔什方的行为没有踏到主脑的底限的时候,我和奥尔什方的待遇并不会改变。这就是主脑现在逻辑的呆板之处。
见主脑这么回复,我拉起奥尔什方转身就走,省得主脑心思一转,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就被动了。
“所以这个主脑该如何应对?”
油盐不进的机械脑子,这让我们有点无从下手。关键是主脑控制的那大批漫山遍野的骨颔族,如果没有好好控制的话,就将是龙堡参天高地上的一大祸患。别的不说,就那开垦团十有就要被祸害了。
如果没法约束他们,让他们群居而生,没有人好好引导他们的话,还不如让主脑继续控制着他们,总比一盘散沙要好得多。想到主脑崩溃之后骨颔族直接哄堂而散,我就想起某种蟑螂被踩破之后肚子里的幼虫迅速散开的场景,不由得不寒而栗。
奥尔什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解下披风给我裹上。我错愕了一瞬间,就决定将错就错。反正也蛮软和的。毛皮披风将不好的想象驱除出了我的脑海,我总算能认真思考起来。
当务之急是决断。是帮助主脑恢复状态,还是冒险拆掉主脑?帮助主脑恢复状态,从某种方向上来看,像是开历史的倒车,帮助统治者奴役人民。不仅如此,帮助主脑的这条道路上困难重重,成本也不低。我和奥尔什方可不懂主脑的状态,所以需要技术外援,说不定要欠上好大一笔人情。
而冒险拆掉主脑,其中的技术含量就大大降低了。比如说下次和主脑见面的时候,直接拔刀砍死洞穴中的十一个长老,虽然不确定是否还能形成主脑的网络,但对主脑有极大伤害是肯定的。这是不是会让整个骨颔族体系崩溃,还有待研究。这个选择的坏处是我们之前一直想要避免的骨颔族化整为零,散布在这参天高地之中。但是这个选择的好处是我们可以控制骨颔族同心一族崩溃的时间点,在外部埋伏士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然,这事儿心里想想就行了,说都不能说出口,要不然肯定会被艾欧泽亚上的正人君子们喷成狗。就我自己来说,也不是这么狠的人,做不出来灭族屠城的事儿。
所以暂时还是帮忙给主脑***。我默默地在心里做好了选择。接下来就是思考该怎样帮助主脑回归一定的功能和体力。好,我需要一个生物学家,一个蛮神专家……考虑到主脑特殊的逻辑回路,我可能还要一个工程师……
讲故事贼眉鼠眼地凑过来问:“嘁嘁嘁,两位去见主脑,最后收获如何啊?”
我一把抓住他的眉毛。讲故事慌不迭地连“嘁嘁嘁”都忘了,赶紧说:“别捏!千万别捏!性命攸关!”
仔细一看,才发现,讲故事的这长长的白眉是他特有的,其他骨颔族并没有这么通透的长眉。这眉毛和人类的眉毛根本不是一回事,每一根都是中空略扁,末梢尖细,像是昆虫的触须一般。
我突然想起来那洞穴之中的十二缺一,恍然大悟:“讲故事,不会是因为你的缺席,才让主脑逐渐衰弱的?”
讲故事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嘁嘁嘁,不存在不存在,我早已经不当长老了,主脑的衰弱是近期才开始的,和我没关系。”
确实,从时间线上来看,讲故事是相当早就脱离了同心一族,自个儿跑出来闯世界的。甚至说召唤武神、邪龙伏诛等事件都排在讲故事离群之后很久了。不说别的,就光武神刚召唤出来那会儿,主脑可是生龙活虎,一点都看不出来有问题。那时候的自由脑窟穴也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完全没有人会料到后期主脑会出这种茬子,唯一脑窟穴居然会产生断网潮。
“如果把你塞回到长老团里,是不是能够挽回一下主脑的功能?”
我这么一问,讲故事的眉毛立刻耷拉下来。
“嘁嘁嘁,这可不行。已经尝过自由的滋味,可就再也不想回到那被禁锢的状态了。冒险者呀,你不能让一个自由的灵魂被拘束?哪怕再大的大义也不行!我不回去!”
奥尔什方拉拉我的胳臂:“这可不行,我们不能将我们的大义强加给别人。”
是咯,以我自己来说,我肯定不高兴被主脑控制,去当个cpu或者是iFi增强器。我自己心里的理念是,如果这个世界少了我就灭了的话,那干脆灭了拉倒。
“那主脑如果扛不住了,你们能控制住所有的唯一脑窟穴的骨颔族,引导他们走向新的生活吗?”
讲故事那甲壳脸居然流露出一丝悲苦:“嘁嘁嘁……别强人所难呀……”
我无可奈何地看向奥尔什方。
奥尔什方手指挠挠眉毛,不确定地说:“要不,我们找拂晓支援一下?反正都是解决蛮神问题,相信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可以的话,我确实不想找拂晓那边帮忙。但是我这边和海德林连线,那边传来的也只是非常平静的,跟背景音乐一样的梦呓:“倾听……感受……思考……”
大概是因为这边的骨颔族目前并没有召唤蛮神的风险。我们面临的风险是人类社会与骨颔族之间的矛盾,所以海德林那边并没有任何提示。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拂晓在伊修加德这边的负责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边应该是借调了穆恩布瑞达来负责。
穆恩布瑞达和我应该算有些交情,又不完全属于拂晓体系。她应该算是学院派的研究人员,基本功扎实,知识渊博,应该可以给我们带来不同的思路。
我和奥尔什方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拂晓那边去个信,请穆恩布瑞达出马,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再不济,多几个战力,就算主脑崩溃了,我们也能在足够的武力基础上震慑住同心一族的骨颔族,省得他们不服从引导,自行乱跑。
在自由脑窟穴这边休息了几天,穆恩布瑞达那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营地里。
“啊!小老弟!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奥尔什方!你好你好!”
穆恩布瑞达开朗地笑着,远远地就跟战士冲锋一样biu地冲了过来。
我防备穆恩布瑞达突然熊抱过来,小心地往后仰着身子:“穆恩布瑞达大姐,感谢你来帮我们。”
“说什么呢!小老弟!要不是你,我早就遭难了!”穆恩布瑞达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笑声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她沉默了下来:“可惜,敏菲利亚却已经不在了。”
我回想着剧情。这一段我们这边的情况和游戏剧情不太一样,敏菲利亚不是在沙都的政变之夜,为了让冒险者逃脱,独自殿后而身化以太,而是为了化解暗之战士的愤怒,与海德林达成协议,肉身成圣,去了镜像世界。
这两者区别还是挺大的。最大的区别是,在我们这边的历史里,敏菲利亚肉身仍在,她相当于是去另外一个世界出差,完成任务之后,说不定还能通过海德林的力量回到这个世界。虽然这个机会比较渺茫就是了。
但是对于穆恩布瑞达和桑克瑞德来说,这几乎就是生离死别。
敏菲利亚和我的矛盾,就在于那极为暧昧的驱逐令。这驱逐令又是由海德林颁布,由敏菲利亚下达的指令。离开了拂晓的我,确实在很多事情上有着更加灵活的自主权,也能够提供另外一个视角来看问题。但是被驱逐终归是挺让人寒心的事情。这时候就不得不令人埋怨,敏菲利亚为什么要那么愚忠海德林,以至于根本放弃了自我。
我当时救下穆恩布瑞达,也正是在穆恩布瑞达尝试牺牲自我来拯救被绑架的敏菲利亚这个当口上。所以看到了我,就会让穆恩布瑞达想起当时的事情,自然会想起敏菲利亚来。
“敏菲利亚一定会回来的,我对此深信不疑。相比之下,穆恩布瑞达大姐要好好保护自己。到时候敏菲利亚回来了,却找不到穆恩布瑞达大姐,那可如何是好?”
穆恩布瑞达错愕地看了我一眼,温柔地笑了起来。这位梳着怪异发型的女性,一直大大咧咧,放声大笑,无所畏惧的战士……我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恬静的表情。
她揉揉我的脑袋,大大地点了点头说:“没错!我可不能让敏菲利亚回来之后感到孤独呐!小老弟救我的一命,我要好好地保重,一直到和她重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