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冯保不得不承认,解释道:“原本没想着这么早告诉你实情,但今天见万岁爷的态度,确实让我感到担忧。我越来越害怕凭咱俩,甚至包括李太后,都控制不住万岁爷膨胀的。”
“冯公公,居安思危,这是好事。”
“那接下来,咱该怎么做呢?”冯保忧心忡忡地望着水墨恒,感慨地说道,“自从你的提醒后,加上李太后警惕的姿态,最近好多个晚上我都睡不踏实,有一种深陷泥泞般的感觉。”
水墨恒想了想,说:“我什么时候找皇上单独谈一次,掏心掏肺地谈……”
“那你还是叫上李太后比较稳妥。”冯保赶紧提醒。
水墨恒却摇头道:“叫上李太后,那皇上不是又得拘谨,时刻堤防着吗?达不到真实、率性的效果。”
“可万一到时候万岁爷什么都问,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也问,比如:他问你黄天道的事,你该如何回答?”
水墨恒敏锐地抓住冯保的话头:“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对黄天道了解很多吗?”
“到底了解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但皇上知道当初邵方死后,朝廷没有动过黄天道,而且还知道是你的管家黄飞接管了这个组织。这也是万岁爷对你起疑心的原因之一。”
“那冯公公你呢?也只看到这些表面现象吗?”
“我?我当然相信你。不瞒你说,就这件事儿,我还特意找过李太后,她也相信你,所以并没插手。但站在万岁爷的角度,你确实没有给他一个交代或一个合理的解释。黄天道可是一个地下黑组织,拥有几万人的教众啊。”
水墨恒如实回答:“黄天道已经成为过去,我和黄飞不久前成功将其改组,如今南方教众成为‘邵氏’的成员,而北方八千教众纳入我的门下,不再是什么地下黑组织了。”
“水少保果然快人快语,关于改组黄天道,最近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今儿个有心提及。你这一举措,相当于撇清了与黄天道的关系,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好方法。”
水墨恒警觉地问:“是不是东厂打探到的消息,皇上都知道?”
“不是。”冯保摇头,“是我都知道,我会选择性地将有些消息告诉万岁爷,不是全部。但东厂毕竟是为万岁爷服务、而不是为我服务的机构,他曾问过黄天道。”
“皇上知道我与黄天道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冯保点了点头,“当初邵方眼光超绝,这步棋堪称妙手,若不是因为你,皇上早已下旨将其剿灭。”
“原黄天道里多是些贫苦大众,他们只求能填饱肚子,也无心造反作乱,何必与他们大动干戈呢?”
“这些道理我懂,李太后和张先生也懂,所以他们都放手让你自己去解决,但你也该给万岁爷一个交代,这是咱臣子分内之事。”冯保诚恳地建议道,“若不交代,万岁爷会以为你心里有鬼,或是不敢老实交代。我知道在你心中,或许觉得没必要交代。”
“这件事,在我搬进天上人间之前,我会给皇上交代清楚。多谢冯公公提醒。”
“跟我何必这么见外,还谢啥子嘛?咱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服务好两宫太后和万岁爷。当然,最后还要光荣安全地退休,可千万别像你说的那么恐怖,还翻脸……”
对冯保这个论调,水墨恒相当认可:“这是理想!朝这个方向努力肯定不会错。”
冯保接着又说:“两宫太后还好,毕竟经历了嘉靖、隆庆两朝的衰落局面,见多识广,许多道理稍微一想便明白。尤其是李太后,出身本就卑微,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底层人士的不易,可万岁爷并不一定有这样的见识。我有时候担心,咱们的努力会不会白费?”
“放心,不会。”
水墨恒一抬手,信心满满地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虽然不敢说能改变皇上的性格,但至少不会让他走上歧途、犯下一些致命的错误。”
“哎!”冯保叹了口气,“你要不挂闲职就好喽!”
“嘿嘿!”水墨恒却笑了笑,“冯公公也不必唉声叹气啊,难道你没发现,有时候闲职更容易解决问题吗?而且不会招惹闲言闲语,不会招人嫉妒。”
冯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说:“日后你去了天上人间,回皇宫的机会指定少之又少,但愿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对朝廷、对皇室、对两宫太后、对万岁爷保持足够的激情,在重大问题上,还能掌握话语权说上话啊!”
水墨恒爽朗一笑:“冯公公放心,我虽然人去了天上人间,但心还与你们在一起。我也曾与你说过,去天上人间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方法罢了。”
顿了顿,又说:“保持足够激情是必须的,掌握话语权也是必须的,否则如何迎来美好理想的日子?无论是做好一名闲臣,还是过上田园生活,拥有过人的本领和表现才是最大的保证。”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冯保大松一口气。
“但皇上这边,冯公公切不可掉以轻心。”水墨恒苦口婆心地警戒道,“一、自身要过硬,不要有把柄抓在皇上手中,如今你已是大内第一人,违法乱纪、偷偷摸摸的事少做为妙;”
“二、随时与李太后、与我沟通交流,服务好大明的同时,定要将皇上引导到正确的帝王之路上。这个很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未来安逸的生活。”
“三、古玥的事,冯公公不必放在心上,也没必要禀报李太后知悉,否则皇上又会挨骂,我自会处理。虽然你向我坦诚,但在皇上面前,你还是要尽量顺着他。”
“明白。”冯保点头。
“还有件事,我想问冯公公,皇上除了东厂和锦衣卫,是不是私底下还有侦探?”
“这个……”冯保目光一警,“还真不好说,接下来这阵子我尤为关注查探一下。”
“好。我有种预感,皇上或许已经感觉到他头上有几座大山,比方说:陈太后李太后啊,张先生冯公公啊,还有我这个老师,正如你刚才所说,怕就怕他不理解咱们做的所有事情,全是为他好,那咱们的努力白费倒不至于,但会打折扣。”